小说作家进入大学担任专职教师,逐渐成为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他们在讲稿基础上整理出版的著作,可称为“小说讲稿”。随着创意写作风潮的兴起,小说讲稿的发表蔚然可观。对这些小说讲稿开展专门的系统化研究,很有必要。
小说讲稿记录了小说作家特殊的文学实践。当他们在讲台上解读经典作品、分享阅读体会、探讨创作技巧、展现小说观及文学立场时,他们其实是集研究者、读者、创作者、教育者等多重身份于一身。与此多重身份相对应,他们所出版的小说讲稿也是集多重功能面向于一体。
小说讲稿首先是一种文学批评。小说作家通常不以理论表述见长,但几乎每个讲授者都有其核心的理论概念。梳理小说讲稿中的核心概念或理论框架,评估其原创性及实践效果,可增进对中国当代小说理论发展的认识。小说作家多以直觉、经验、感悟开展批评,在解读文本时灵活采用复述、比较甚至改写的方式。这种批评有意无意地激活了传统的小说评点方法,能在当前文学批评格局中独具一格。
小说讲稿以阅读经验和创作经验为坚实基础。小说作家所提供的读法和写法更有实践感和灵活度。
小说讲稿还是具体实在的文学教育。小说作家不是以学院派的概念考掘和逻辑推演去解析经典,而是凭借创作经验和阅读感受现身说法,引领学生走进文学经典,由此带来鲜活生动的文学教育。小说作家的教学或重思想感悟,或重技法分析,但几乎所有的讲授者都无法离开作品的细节。小说讲稿的文学史功能也不应忽视。
综合运用各种方法研究小说讲稿,有助于敞开小说讲稿的意义空间。小说讲稿作为一种文本类型,至少与以下三种文本之间存在着意味深长的关联。
其一,小说讲稿与小说作家自身小说文本的关联。小说讲稿所传达的小说观和方法论,尤其是小说作家的偏好与褒贬,往往可用作解读小说作家自身创作的指南,还可与小说作家的创作得失、格局大小之间形成一定程度的相互阐释。譬如,我们读完王安忆解析《巴黎圣母院》开头的建筑描写,或许更能理解她的《长恨歌》开头为何要大规模地描写上海弄堂。
其二,小说讲稿与中外文学名著的关联。小说作家在课堂上可能选讲中外文学史上的某些名著,而忽略或舍弃其他作品。这种取舍所暗含的亲近或拒绝、理解或隔膜,是中国当代文学与古代文学、外国文学交流的缩影。小说作家在解读名著时所展现的创造性见解以及误读,都是中国当代文学发展过程中鲜活的经验教训。
其三,中国当代小说讲稿与国外小说讲稿的对照解读。通过比对,我们可以从小说作家的见解和表达方式中,分辨出哪些是“影响的焦虑”、哪些是中国作家独特的文学经验和话语方式,进而思考中国经验、中国话语和中国式阐释的时代意义和文化价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