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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贤墨韵越古今

宝贤堂展厅 冀美俊 摄

  冀美俊

  明弘治九年(1496),端阳日,晋王府书斋宝贤堂内,47岁的晋王世子朱奇源毕恭毕敬地写下“稽首顿首谨书”几个字后,轻轻起身,看着整篇端正的小楷,心潮起伏。这是上明孝宗皇帝的书。自收到皇帝弘治九年闰三月二十九日的信札后,朱奇源一直在欣喜中。皇帝的信札是写给朱奇源父王朱钟铉的,信中除了赞扬晋王宗室能在富贵中留情文艺、不为声色货利所移外,更多的是对朱奇源刊刻《宝贤堂集古法帖》的溢美之辞,多年的潜心钻研终得皇帝的赏识,朱奇源怎能不欢喜呢?今天,他自己给皇帝上书,感谢皇帝的垂教之恩。他想起《宝贤堂集古法帖》的成帖过程,不禁感慨万千……

  朱奇源的高祖晋恭王朱棡,幼年喜好书法。明建国之初,太祖皇帝朱元璋赏赐前代墨本甚多,曾祖定王,由皇帝命中书舍人詹希原教字书,祖父宪王及其父王嗜好书学,都写得一笔好字。数世积累,晋王府府藏也日益丰富,朱奇源因此醉心于古人笔墨间。他常常取古今名人真迹法帖,或临或摹,沉浸其间,废寝忘食,习作不下万余纸,颇得古人意趣,还练就了鉴别书画拓本真伪之本领。

  朱奇源爱书成癖,曾自嘲如蠹鱼出入、终老斯乡。一日,论及《淳化阁帖》时,感慨其世不多见,虽然有一些翻刻帖本或者增减帖本,但大多得彼失此,如未收入文字创始者仓颉、圣人孔子之书,宋人苏、黄、米、蔡神品之书也未收入,遂萌生重新刻制一部法帖的心意。他取《淳化》《绛帖》《大观帖》《宝晋斋法帖》诸帖、府藏及明代著名书家之作摹勒上石,置晋王府书斋,取名为《宝贤堂集古法帖》。其帖共分十二卷,以十二地支为各卷编号,收录了上自史前仓颉、下迄明代张弼,纵贯数千年,共计128位书家作品。每一刻石,朱奇源亲自校其一钩一书,力求尽如古人用意,可谓法度严整、遒劲缜密,石质精良、刊刻精妙,直追书法者奉为圭臬的《大观帖》。难怪后有好利者,裁拆《宝贤堂集古法帖》当作宋《大观帖》出售。

  在朱奇源的心中,书法艺术表现的应该是“高致逸兴,淋漓挥洒于笔墨间,姿变横出,千态万状,不可形容”。此种意向,断非讲究平正典雅的台阁体所具有。而“苏、黄、米、蔡书入神品,结体稳密,有劲古豪逸之势,而不失范围,岂可少邪”!因此,《宝贤堂集古法帖》之选帖,一方面是明代中期社会变革引发的书坛变化使然,另一方面则与朱钟铉、朱奇源父子的审美思想密不可分。

  朱奇源不但选取宋克、沈度、解缙等明初名家法书,而且大胆选取在世书家的作品上石,是《宝贤堂集古法帖》的又一特征。文徵明小楷书《玉女潭山居》《李忠文八角石记》《前后出师表》等作品在他们生时摹刻上石,可谓续《宝贤堂集古法帖》之貂裘。

  《宝贤堂集古法帖》刊刻后七年,朱钟铉、朱奇源父子将拓本呈送孝宗皇帝朱祐樘。此举无疑大胆,虽然当时的社会情形,尚意书法艺术逐渐为人们所认知,但朱奇源在自序中明确称颂被朱熹贬低的宋四家,却要冒一定的风险。一则尊崇朱熹是朱元璋以来,明统治者的大政方针,可以说是明王朝的祖制,明代以尊崇祖制而著称。二则天心难测,何况孝宗皇帝似乎酷爱的也是台阁体。然而,孝宗朱祐樘对呈送的《宝贤堂集古法帖》拓本大为赞赏,并回复晋王朱钟铉说:“朕批阅一再,见其采辑详悉,制作不苟,已置之便殿,以备燕闲。”朱奇源如释重负,欣喜万分。

  《宝贤堂集古法帖》拓本于是盛行于大江南北。明代中期以来,书法审美情趣和书风转型,帖学编刻体例逐渐完善,刻帖的学术性和整体水平极大提高,帖学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这一切都和《宝贤堂集古法帖》的开创之功密不可分,它为帖学的发展与大繁荣起到了重要的引领作用。

  《宝贤堂集古法帖》刻毕,全部刻石存放于晋王府宝贤堂内。然而,150余年后,在明末清初的战乱中,刻石不幸流散,惨遭破坏,幸得山西巡抚白如梅、太原知府宗彝、阳曲县令戴梦熊,以及傅山等文人学士的寻访补刻、捐资修亭,得以保存。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加大了文物保护力度。20世纪80年代,永祚寺建碑廊,专置《宝贤堂集古法帖》和清刻本。2020年,为了更好地保护和利用这些刻石,让文物活起来,太原市双塔博物馆兴建2420平方米的专馆,取名宝贤堂。

  四个展厅围合的宝贤堂由青石铺就,辅以园林小品和北方树种,作为展厅的延伸空间,整体营造出静谧雅致的氛围。展厅中,《宝贤堂集古法帖》安静从容地迎接着前来观摩的观众。这些刻石有了足够的安全保障,不用再担心风雨侵蚀和流离失所,每一块刻石上方是拓片,下方对应释文和书家介绍。展厅中还设置了“曲水流觞”动画、“萧翼赚兰亭”微视频、“眼辨手书”游戏等互动项目,让观众沉浸在博大精深的汉字书法魅力和优秀的传统文化里。来者流连去者依依的宝贤堂,更是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永祚寺增加了文化底蕴,丰富了文化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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