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广播电视总台2024春节联欢晚会的主题词“龙行龘龘，欣欣家国”，不但复活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生僻字，而且把“九叠篆”这种独特的文化艺术，展现在世人面前。

　　“龘”在古代典籍文献中的用例极其罕见，我们只能在南朝梁顾野王编著的《玉篇》中读到这样一句话：“龘，音沓，龙行龘龘也。”除此之外，再也未见“龘”字的任何用例，仅作为一个字被历代字书或韵书收录在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龘”字在历代资料中的字形，不是三个“龍”摞在一起，而是两个“龍”并肩站立，即“龖”，其音、义与“龘”完全相同。

　　“龖”字最早出现在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龖，飞龙也”，形容龙腾飞的样子。龙行龘龘是一大群神龙腾云驾雾，昂扬而热烈，浩荡而磅礴。央视春晚用“龘龘”之雄姿，生动描摹了14亿中华儿女奋发有为、昂扬向上的精神风貌。

　　九叠篆这种篆体形如其名，每一个字的笔画都像瓜秧、像藤蔓，不断拉长，拐了又拐，叠了又叠，曲曲弯弯，神龙不见首尾。“九”叠并不是实指，“九为数之终也，言其多也”。在中国古代，九为单数最大的数，人们喜欢用“九”来形容“最大”“最多”，于是就把这种笔画曲里拐弯、盘来盘去的篆体叫作“九叠篆”。

　　九叠篆主要用于印章镌刻。明朝甘旸《印章集说·国朝印》：“国朝官印，文用九叠而朱，以屈曲平满为主，不类秦汉制。”

　　之所以要用九叠篆文字铸刻官府大印，是宋太祖立国后，重文治，觉得官印事关朝廷威仪，遂下令使用叠篆。

　　这段历史见于《宋史·舆服志六》：“乾德三年，太祖诏重铸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使印。先是，旧印五代所铸，篆刻非工。及得蜀中铸印官祝温柔，自言其祖思言，唐礼部铸印官，世习缪篆，即《汉书·艺文志》所谓‘屈曲缠绕，以模印章’者也。思言随僖宗入蜀，子孙遂为蜀人。自是，台、省、寺、监及开封府、兴元尹印，悉令温柔重改铸焉。”

　　北宋乾德三年，即965年，正是北宋征服后蜀的当年。这段话大意是说，宋太祖有感于五代所铸官印，字体留白较多，每个字笔画之间空隙较大，不如蜀国那种“屈曲缠绕”的篆书官印威严庄重，便下诏令铸印官祝温柔“重铸中书、门下、枢密院、三司使印”。

　　上海市博物馆收藏有一枚背款刻“熙宁三年少府监重铸”字样的“平定县印”，印文即为阳款九叠篆。宋太平兴国四年（979），宋太宗赵光义改广阳县为平定县后，随即用九叠篆铸制了此枚官印。

　　九叠篆笔画多叠，好看却不好辨识。那么，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其实，文字除了实用层面的沟通交流功能，还有价值层面的文化传承功能。古人对“文字”向来深怀敬畏，不管生僻字还是常用字，笔画纵横之间都镌刻着属于中国人的文化记忆。这种记忆，超越了时空，沟通了古今。那数也数不清的生僻字，它们蕴含了华夏先民的思维方式，保存了中华民族的文化基因，赓续着中华优秀的传统文脉，是我们的根，是中华文明的基。

　　我相信，如果生僻字会说话，它一定会对你说：“愿君多采撷，此字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