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绍民

　　中国古典名著《水浒传》，是一部爱用“闹”字的小说。且不说具体故事，光是120回本中的标题，有“闹”字的就有15回。如，第4回“赵员外重修文殊寺，鲁智深大闹五台山”，第30回“施恩三入死囚牢，武松大闹飞云浦”等。这15个“闹”字的含义，有的是折腾捣乱，有的是打斗互殴，有的属于搞事闹事，有的则纯粹属于发泄。

　　但说起闹元宵，《水浒传》共发生了3次，分别是：第33回“宋江夜看小鳌山，花荣大闹清风寨”，第66回“时迁火烧翠云楼，吴用智取大名府”，第72回“柴进簪花入禁院，李逵元夜闹东京”。这3次闹元宵，都是名副其实的“闹”。

　　第一次，是宋江去清风寨找花荣落脚时发生的。“宋江夜看小鳌山”，意思不是浏览山景，古时习惯把各式彩灯堆放在一起，状如传说中的海中巨鳌，故称“鳌山”。

　　这一段故事说，宋江在花荣寨中住了一个多月，“看看腊尽春回，又早元宵节近”“且说这清风寨镇上居民，商量放灯一事，准备庆赏元宵，科敛钱物，去土地大王庙前扎缚起一座小鳌山，上面结彩悬花，张挂五七百碗花灯”。宋江由两三个人陪同上街看灯，就在他被社火队中的“鲍老”也就是耍丑的逗得哈哈大笑时，却被清风寨知寨刘高的老婆认出，然后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小李广花荣接到报告后，与燕顺、王矮虎、郑天寿一起努力，斗败黄信，降服秦明，斩杀刘高和惹事的婆娘，最后把秦明和黄信都拉入宋江帮派之内。

　　第二次，是宋江等人去大名府营救卢俊义和石秀的故事。《水浒传》中的大名府，位于今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东北，当时，大名府是大宋非常重要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宋仁宗登基，更被升为“北京”，成为大宋陪都。

　　本来，宋江已经两次带兵攻打了大名府，搞得人心惶惶、寝不安席，知府已没有心绪操办什么元宵灯会。但大将闻达认为，堂堂的北京，如果元宵节黑灯瞎火，岂不令梁山贼人耻笑。于是决定“比上年多设花灯，添扮社火，市中心添搭两座鳌山，照依东京体例，通宵不禁，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务要与民同乐”。梁中书照闻达的意思来办，结果为梁山人马闹中造乱、乱中起事创造了条件。

　　吴用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信息后，立即安排梁山人马兵分两路，一路随城外看灯的百姓混入城中，一路暗中接近城外驻守的闻达部队，还吩咐时迁潜伏在城中制高点翠云楼上，只待一更（夜里七时至九时）观灯人群最集中的时候放火为号，届时里应外合，一举夺取大名府，救出卢俊义和石秀。

　　北宋大名府的地位，相当于唐时太原府的地位，是足以震撼天子神经的枢要之地。大名府当时人口超过百万，经济富庶繁荣，宋江拿下大名府，以此为将来的招安，增加与朝廷讨价还价的筹码。更何况有了枪棒河北一绝、钱财富甲一方的玉麒麟卢俊义加盟，梁山变得更加有分量。故而大名府这次闹元宵，闹得意义重大，闹得影响深远，称为梁山势力发展过程中的关键节点也不为过。

　　第三次，水浒中真正的大“闹”黑旋风李逵出场了。李逵是跟随宋江去东京汴梁看灯的。

　　宋江当然不是要冒着巨大风险看红火，他欲借元宵灯会趁机混入京师，与宋徽宗的枕边人李师师建立紧密关系，以便为今后的招安计划开辟途径。去东京看灯的四路人马，原本没有李逵。但李逵听宋江说“我与柴进一路，史进与穆弘一路，鲁智深与武松一路，朱仝与刘唐一路”“其余尽数在家守寨”后，就说“说东京灯好，我也要去走一遭”，于是就去了。

　　虽然《水浒传》对东京元宵灯会的描写，只有“家家门前扎灯棚，赛悬灯火，照耀如同白日”这样简略的几句，但宋时典籍《东京梦华录》对此有极其详尽的记述。

　　到了东京，李逵被勒令不得随意走动，更不能随便说话，只能在旅店看门（宋江带着大量金银宝物）。好容易跟着宋江去了一趟李师师家，却只见宋江与李师师吃酒。李逵极其看不惯宋江和女人来往，越看越上火，于是“头上毛发倒竖起来，一肚子怒气正没发付处”，结果瞥见杨太尉，提起交椅劈脸打来，把太尉打倒在地，又砸了李师师的会客厅，然后放了一把火，把正好来见李师师的皇帝也吓跑了，宋江只好带着人逃出东京。

　　《水浒传》的三次闹元宵，从清风镇闹到大名府，从大名府闹到东京城，镇、府、京，层级一次比一次高。此后，《水浒传》的章回标题中，再没出现“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