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保

　　3月初的太原，春寒尚未褪尽，汾河两岸的柳枝却已悄悄冒出了嫩绿。北中环桥下，河水泛着微光，缓缓流淌，仿佛在等待一场久违的春日盛宴。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几声清脆的鸟鸣便划破了宁静。抬头望去，几只红嘴鸥从桥拱下轻盈掠过，洁白的羽翼在晨光中闪烁，绛红的长喙轻点水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它们仿佛在用翅膀书写一封来自南方的春信，宣告着这座城市的春天正式到来。

　　我是一名土生土长的太原人，今年五十有余，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大半辈子，见证了她的变迁与成长。年轻时，汾河两岸还是工厂林立，河水浑浊，空气中弥漫着工业的气息。那时的春天，仅可见寻常的雀鸟掠过，是见不到像红嘴鸥这样的候鸟的。如今，站在北中环桥上，望着这群远道而来的白色精灵，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这些候鸟的到来并非偶然。近年来，汾河水质逐渐改善，河岸生态修复工程初见成效，红嘴鸥便成了这片水域的新主人。它们或悬停在水面上方，突然俯冲捕食；或列队掠过桥拱，翅膀划破晨雾；或悠闲地漂浮在河心，与倒映的蓝天白云融为一体。它们的到来，不仅为北中环桥增添了几分灵动，更让这座城市的春天有了新的注脚。

　　清晨的北中环桥下，早已聚集了慕名而来的观鸟者。我与穿摄影马甲的老周一同前来。他架起三脚架，镜头对准正在梳羽的红嘴鸥；旁边站着五六个小朋友，其中一个举着望远镜，兴奋地向同伴描述鸟群的飞行轨迹；穿汉服的少女提着裙摆，在亲水平台上追逐嬉戏的鸥影。红嘴鸥似乎并不畏人，反而对这些热情的观众表现出几分好奇。有只胆大的甚至掠过观鸟者的头顶，翅膀带起的微风拂过脸庞，带来一丝汾河水的清冽。

　　正午时分，阳光洒在河面上，红嘴鸥们开始展示它们的飞行特技。它们借着桥体上升的气流，时而贴着钢索俯冲，时而翻着跟头掠过自行车道。有几只顽皮的红嘴鸥甚至追着外卖小哥的“电驴”盘旋，鲜红的脚蹼几乎擦到后视镜，仿佛在玩一场空中追逐的游戏。桥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举起手机记录下这难得的一幕。孩子们兴奋地指着天空，大人们则露出会心的微笑，仿佛在这一刻，城市的喧嚣都被红嘴鸥的灵动所抚平。

　　暮色降临，红嘴鸥们开始归巢。夕阳将斜拉索的影子投在河面，它们便循着这些“五线谱”飞旋。上百只白鸟突然腾空，绕着桥塔织成流动的纱帘，翅膀拍打的声响在暮色中格外清晰。它们时而聚作旋舞的云团，时而散作纷扬的柳絮，将北中环桥装点得如同仙境。桥下不远处的亲水平台上，一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红嘴鸥的飞影映在他们的眼眸中，仿佛为这浪漫的时刻增添了几分诗意。

　　红嘴鸥的羽翼在春日变得格外丰盈。记得去年3月底的一天，我看到一只红嘴鸥在桥塔间追逐柳絮，误把白絮当作鱼群啄食，又懊恼地甩头吐掉。这憨态引得我与友人笑出了声。当最后一群红嘴鸥离开那日，我在汾河岸边站了许久。它们盘旋三匝的轨迹，与钢索的弧度完美契合。红嘴鸥的离去，仿佛带走了北中环桥的几分生机，却也留下了我对来年春天的期待。我望着它们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惆怅，却又充满了希望。

　　今年，北中环桥的春日再次因红嘴鸥的到来而变得格外生动。它们的每一次飞翔、每一声鸣叫，都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故事。而这些候鸟的驻足，也见证了汾河水质的改善与生态环境的恢复。当红嘴鸥年复一年地归来，北中环桥的春天便有了新的意义——它不仅是城市的交通枢纽，更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见证。

　　在这座桥上，红嘴鸥的每一次振翅，都在为太原的春天谱写一曲动人的乐章。它们的到来，不仅带来了南方的春信，更唤醒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当北中环桥的斜拉索在晨光中闪烁，当红嘴鸥的羽翼在暮色中舞动，这座城市便有了属于自己的春日诗篇。

　　红嘴鸥们的到来，不仅为太原带来了春天的气息，更让人们看到了这座城市在生态保护方面的努力与成果。

　　当我夜晚归家写下这段文字时，才发现小腿和后背都极度困乏。是呀！沉醉春色的一天，流连红嘴鸥的一日，午饭就是和摄影朋友一起啃面包草草打发的。但，身心愉悦！电脑屏幕出现最后一字时，我心生一约：下周末，要和妻子共赴这场“鸥”式浪漫。

　　（本文图片由老周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