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 希 文/图

　　河北博物院二层“古中山国”展厅，来这里参观的人们，大多会驻足于错金银四龙四凤铜方案座与十五连盏铜灯这两件“镇馆之宝”前，而角落里一块看似不起眼的黄褐色石头却吸引了我。

　　这块名为“公乘得守丘刻石”的河光石，是一件来自2300多年前战国时期中山国的“漂流瓶”。1935年，河北省平山县三汲乡南七汲村村民刘西梅偶然发现一块刻有奇异文字符号的大石头。起初，这块看似寻常的石头并未引起人们太多注意，被刘西梅运回家中放在了院子里。直到1975年，有老乡向正在平山县三汲乡一带进行考古发掘的考古队员陈应琪提供线索：村民刘西梅家有块刻字的大石头。至此，守丘刻石进入考古人员的视野。

　　面对石头上古老而神秘的文字符号，考古队员百思不解，后将文字拓片寄给著名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李学勤。李学勤看后回信说，上面的字可以释读，但此前需先回答几个问题：石头出土的附近是否有大的土丘？是否有河流水泊？是否有高山？均得到肯定答复后，李学勤释读如下：“监罟尤臣公乘得守丘，丌（其）臼（旧）将曼敢谒后尗贤者。”刻铭看似18个字，释读后却为19个字，因“公”和“乘”被写成一个合文。大意为：监管捕鱼的罪臣公乘得在此看守陵墓，他的旧将曼敬告后来善良贤德的人。译为白话则是：“负责监管捕鱼的罪臣公乘得和旧将曼，我们现在替王看守陵墓，后世的君子们，你们可好啊！”

　　刻石上的“守丘”二字，成为考古学家定位中山王陵的关键。20世纪70年代起，平山县三汲乡一带相继发掘出中山王厝墓、哀后墓及都城灵寿城遗址，近两万件文物重现了这个“战国第八雄”的辉煌。错金银四龙四凤铜方案座、中山篆铜器铭文、现存最早的实物酒等珍宝，印证了《史记》中“中山多美物”的记载。

　　可以想象，公乘得和旧将曼，两位基层小吏，某日于值守间隙饮酒，慨叹先王长逝、生命短暂，遂决意刻字留予后人。但也有人认为，这不过是现代人的自我感动，这19字或仅为二人的考勤记录。

　　无论如何，公乘得与旧将曼的刻石确证了一段文明的存在。《三体》中有段话：“文明像一场五千年的狂奔，不断的进步推动着更快的进步，无数的奇迹催生出更大的奇迹，人类似乎拥有了神一般的力量……但最后发现，真正的力量在时间手里，留下脚印比创造世界更难，在这文明的尽头，他们也只能做远古婴儿时代做过的事——把字刻在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