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冰
近日,在晋祠博物馆举办的“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桂林抗战文化城文学艺术展”中,一幅徐悲鸿的行书作品《咏田横五百士》令我驻足沉思。这件创作于1936年的书法作品,与他此前完成的巨幅油画《田横五百士》一同见证了这位艺术巨匠在民族危难时刻的抗争精神。
油彩中的气节
1927年至1930年间,蜗居在南京石婆婆巷寓所的徐悲鸿,创作出一幅近7平方米的巨幅油画《田横五百士》。
这幅耗时近两年的作品取材于《史记·田儋列传》,秦末齐国王族田横率五百壮士避居海岛,田横拒绝刘邦招降,最终在赴洛阳途中自刎,五百壮士闻讯集体殉节。
构图方面,徐悲鸿选取了田横与部众诀别的瞬间。画面右侧,身着暗红紫袍的田横昂首挺立,双手作揖告别,眼神凝重而坚毅。他的身躯在透视处理下显得格外高大魁梧,成为整幅画的精神支柱。画面左侧的壮士群像则呈现出丰富的情感表达:白发老者垂首沉默,执剑青年怒目而视,瘸腿老人拄杖向前似作最后劝阻,更有掩面而泣的垂髫少年。
在艺术手法上,徐悲鸿采用古典主义“舞台式”构图,人物群像以“顶天立地”的方式占据画面主体。画面右上部翻滚的云层以复杂曲线和浓郁色彩,预示暴风雨即将来临,强化了悲壮氛围。
值得注意的是,徐悲鸿将自己也融入画中——人群中那位身着黄衣的青年正是画家的自画像。这一特殊安排不仅体现了他对田横精神的认同,更表明自己不畏强暴的立场。
墨迹里的抗争
1936年,距油画创作完成6年后,徐悲鸿再次以田横为题,挥笔写下书法作品《咏田横五百士》。
五百英雄尽国殇,海云岛树郁苍苍。
身无尺寸齐难霸,死有头颅汉不王。
西楚天亡项羽纪,南蛮春老尉佗乡。
韩彭地下羞相见,烹狗功名事可伤。
这是一首清朝诗人蒋敦复所写的诗,诗名原为《田横寨》。这幅行书作品笔力遒劲,气势恢宏。徐悲鸿选择书写此诗,显然与当时中国面临日本侵略的历史背景直接相关。
1936年,华北局势危急,日本加紧侵华步伐。徐悲鸿此时书写《咏田横五百士》,意在借古喻今,呼吁民众抵御外侮。
两件不同形式的作品,共同构成了徐悲鸿通过艺术表达抗战决心的完整图景。
烽火中的旗帜
油画《田横五百士》完成之时,正值中国政局动荡。1927年秋,徐悲鸿回国,目睹蒋介石叛变革命、屠杀志士的黑暗现实,深感心痛和无奈。
徐悲鸿的女儿徐静斐在回忆中写道:父亲作此画时,正是日寇入侵,蒋介石妥协不抵抗,许多人媚敌求荣之时,父亲意在通过田横故事,歌颂宁死不屈的精神。
徐悲鸿选择历史题材并非逃避现实。他曾在《中国画改良之方法》中阐述自己的艺术观,主张“合中西而为画学新纪元”。《田横五百士》正是他对自身艺术主张的有力实践,以历史题材承载现实关怀。
抗战全面爆发后,徐悲鸿的艺术抗战迈入新的阶段。1938年至1944年间,他活跃于被誉为“抗战文化城”的桂林,参与举办“广西第一届美术展览”、筹建桂林美术学院。
当时桂林会集了欧阳予倩、田汉、丰子恺、巴金、茅盾等千余名文化人士,他们以戏剧、音乐、美术、文学等形式,共同构筑了一道无形的精神战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