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家有个风俗,称“人到六十六,要吃闺女一刀肉”。意思就是,老人66岁时,家里做女儿的,要到肉摊上买来一刀猪肉,且是六两重,用六两肉加上六两面,包66个饺子送给老人吃。肉和面要用得恰恰好,而且66个饺子要包得小巧玲珑,老人一顿能吃完。“66”倒过来是“99”,寓意老人六六大顺、长长久久。
那年,姥姥过66岁生日,母亲早早割了肉,剁了馅,和上面,擀皮包饺子。她心灵手巧,包出的饺子个个赛飞燕,呈展翅欲飞状。添上水,烧灶煮饺子,“前面来了一群鹅,扑通扑通跳下河。等到潮水涨三次,一股脑儿赶上坡。”母亲边念叨着饺子的谜语,边麻利地将饺子下进了锅。
俗话说:“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如饺子。”在一旁看着的我那个馋呀甭提了,口水汩汩地往上冒。要知道早年间,庄户人家日子穷苦,平时吃饭都清汤寡水的,一年到头儿难见几回荤腥,不到年节,很难吃上一顿热腾腾、香喷喷的饺子。
母亲很快将饺子煮好了,为保险起见,又小心翼翼地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66只,一只只圆润润、白亮亮,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我禁不住又咽了咽唾液。姥姥一个人住在村子的南场边,母亲把热气腾腾的饺子捞进一只大海碗里,罩上两层笼布,让我赶紧给姥姥送过去,让她趁热吃下肚。
我小心地捧着这碗饺子,迈开长腿往姥姥家赶。那股肉香面香越发浓郁,老是往我的鼻孔里钻,我使劲咽着涌上来的口水,可总也忍耐不住,不知不觉间,先是摸出一个飞快塞进嘴里,那味儿满嘴溢香,后又抠出两个饺子囫囵吞枣咽下肚。
我知道闯了祸,到了姥姥家,把那只海碗一放,顾不上和姥姥道一声“生日快乐”,转身往回跑,姥姥在后面喊我,我也没敢应声。
第二天,姥姥拄着拐棍儿来我们家,母亲问她饺子一顿吃完了没有。姥姥笑眯眯地说:“你那饺子香着呢,包得也小巧,俺一顿儿吃完了,到现在还不饿呢。”
一旁的我听了,小脸儿红红的,有点发烫,心里对慈祥的姥姥充满了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