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里,姥爷是我最亲的人。
过去,当农村正月十五闹红火的时候,姥爷会一展身手。他高挑的个儿,头上挽上手巾,腰系红飘带,两眼圆睁,嗓音洪亮,手持红缨枪,在村西南高高的戏台上,舞枪弄棒,一个鹞子翻身,赢得全场一片掌声。
姥爷铮铮铁骨,令人钦佩。姥爷又是个苦命人,说起他来,我妈妈常掉眼泪。姥爷早年丧妻,育有两儿一女,我母亲是长女,她大弟患癫痫。二弟志愿参加八路军,战死疆场,家门上挂上“光荣烈属”匾牌。两个儿子的不幸身世成为姥爷心头之痛。
妈妈孝顺姥爷,接姥爷来我家同住,照顾老人衣食无微不至,使他心灵得到安慰。我父亲在省城料理车马运输事业,我家中的农田也需要人照管,姥爷来我家,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姥爷和我们在一起住了八个年头。他疼爱我们兄弟姐妹,起早贪黑劳作。姥爷像一头老黄牛,为我们全家默默奉献着。
姥爷是种庄稼的好把式。春种春播时,他身扛犁耙,鞭赶黄牛,下田劳作。他干的农活用心细致。姥爷说:“干农活不能马虎,人哄地皮,地皮哄肚皮,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秋收季节,他带领我们把高粱谷子玉米一捆捆背回打谷场上碾压,汗水淋淋,颗粒归仓。农忙时,姥爷为了抢时间,总是加班加点,吃饭也不回家,就在田间地头啃玉米窝头就老咸菜喝开水。他吃起窝头来像吃细皮点心一样,右手拿窝头,左手接在嘴下,生怕掉了一粒渣,姥爷说自己种的自己吃十分有滋味。他以实际行动教育我们,要爱惜粮食。
年已花甲时,姥爷精神仍旧很好,我们劝他多注意休息,他总是不愿意。他说劳动惯了歇下来就觉得难受。夜晚我和姥爷睡在土炕上做伴,常听姥爷说的一句话是:“又一天过去了,今天日子没白过!”
姥爷一辈子没有什么文化。他常对我说:“三儿,你要好好念书认字,将来做个能挣钱的人,做个有用的人。”姥爷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后来,我在姥爷激励下考上了太原师范学校,吃住在校,离开了姥爷。谁料第二年冬天,姥爷竟永远离开了我们,临终时我也没能见到他一面,这成为我终生的遗憾。
岁月匆匆,如今,我已年过八旬,仍时常想念姥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