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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樱桃》 陈绶祥 作
  王槐珂

  味觉是一颗种子,被妈妈播种在我们生命的最初,生根发芽,伴随我们一路成长,游走四方。对某种味道的依恋,有许多的情愫掺杂,不仅是美味本身。当某种味道烙上了特殊的记忆,如母亲的馨香,抑或是爱人的气息,这样的味觉已经与我们的生命融为一体。从某种角度来说,对一种食物的偏爱,对某种味道的执着,是一种鲜为人知的情感深处的隐秘,也是一种生命的依恋。

  最古老的味道在民间。如果,有一种记忆需要有人共同回味,那就是这些弥漫在大街小巷的味觉气息。

  地域美食是衡量一个地方生活品质的标准,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人们对吃的要求也更高。而最有人间烟火的地方是夜市,最特色的小吃在老街,最古老的味道在民间。如台湾各地至今仍保留着夜市集市的传统,各色小吃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人群熙熙攘攘排长队等吃的情景也是空前盛大,那是市井生活的原生态,也是一个地方饮食文化的一张名片。又如海口西门美食一条街,汇聚海口最本土最古老最特色的味道,随意一指一个店铺或一个摊位都是二十年的老字号。路边摊支起老阿婆现包的鸡屎藤糯米汤圆或椰子馅或芝麻馅或花生馅,供不应求。而这里的海南粉最为出名,一直以来吸引着四方食客。又如海口大同路的吉祥面包,新华南的清补凉,西天庙的甜薯奶……无论时光如何流逝,城市如何发展,一直以不变的姿态,成为本土住民的共同记忆。那是故园的味道。

  有一种味觉如此倔强,只因为有一种味觉如此温暖。无论漂泊何处,你总会频频回头,味觉依恋的地方,也是心归处。 

  一款美食也需要坚守。日本一个街边小寿司店有几百年的历史,不扩大规模,对食材严格挑选,依旧简朴,依旧精致,依旧顾客盈门,祖传厨艺在代代传承中延续,精益求精,历久弥香。乐东黄流福哥老鸭店,美味飘香,美名远扬,客源不断,多少年来,每天只做100只鸭,是对品质的承诺,更是一种匠心的恒久坚守。 

  对的味道需要等待对的人。如同遇见知音,当对的味道遇上对的人,在味蕾之间缠缠绵绵,碰撞出曼妙的滋味,才能发挥一款美食的全部价值。美味不仅需要懂得的人来品尝,更需要声口相传,在食客的传播中名扬四方。

  许多的人都有不辞劳苦去寻觅一款美食的经历,缘于口口相传及好奇心而对某一种美食有探知的强烈欲望。多年后仍记得那一晚,我从白金海岸赶夜路到文城东阁粿仔吃鸡屎藤的情形。择一棵树底坐下,习习凉风迎面吹来,店主端上一碗招牌加蛋的热腾腾的鸡屎藤,拌有炒花生米,红糖水、姜片,是微醺的气息,自然的馨香。当绿色藤蔓的清凉与微甘缠绕在味蕾间,所有来路的疲惫和辛苦瞬间消除。

  味觉的记忆伴随我们一路行走,成长。而旅行,是在异地他乡看见别样的生存状态,同时也发现那个真实的自己。走过许多地方,看过不同风景,品过各味美食,而最能够消除长途跋涉的疲累,最能够给我们带来放松和愉悦的往往是不期而遇的某一款美食。在大江南北的行走中,风景不停变换,而味觉一直挥之不去,在不同的味蕾刺激中,我们深深地记住了某一地,某一时,还有那个和你一起流浪的人。于是,当你困倦的时候,回味是一种慰藉;当你寂寥的时候,回味是一种温暖;当你无助的时候,回味也是一种力量。 

  传统民间,掌握一门手艺才能安身立命。最美的味觉在小巷深处,也在大山里,从云南宣威火腿肉的制作到苗族人祖传的葛根粑籽,都是深藏在大山里滋养生命代代相传的技艺。

  想到我的母亲。艰苦年月里,食粮短缺的年代,能够拉扯大八个孩子,需要的不仅是勤劳聪慧,更是要懂得各种生存本领,掌握养家糊口的绝技。记忆中,母亲是心灵手巧的人,除了通晓农活,精通厨艺,还擅长裁缝、酿酒及磨番薯粉,这些手艺都可以换来饭钱以及家庭的多项开销。记忆中,在我小时候,半夜鸡叫,母亲就爬起来磨番薯。家里摆放着许多口大缸,有的装满晒干的花生,有的贮藏着地瓜干,也有的存放着番薯粉……那里盛着母亲的劳动成果,更盛着一家人对美好日子的期盼。

  无论走得多远,总有一种记忆与味觉相关,与母爱相存,让人怀想,贪恋,时常在梦里依稀萦绕,那是乡愁,是母爱,是伴我们一路走来的最醇厚的味道,最丰盛的食粮……

  汪曾祺说: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热爱美食即热爱生活。人世间,唯有真情与美食不可辜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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