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但我在父亲母亲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喜悦的表情。那时候,正是家里最困难的一段时间,常年生病的祖母突然病情加重,为了给祖母看病,家里已经卖掉了母亲喂养的两头大肥猪。而父亲在工地上干活时,又不小心从架子上摔下来摔断了几根肋骨,这让原本就困窘的家里更是雪上加霜。母亲整天愁眉不展,父亲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看到家里的状况,我想要上高中的话迟迟不敢向父母提起。
村子里的人知道我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有的夸我念书厉害,也有的说:一个女娃儿,迟早是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父亲听到这些话,只是沉默不语,母亲则是唉声叹气。其实我心里明白,父亲母亲是想让我继续上学读书的,但我和弟弟上学的费用,对这个家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那些日子,家里的空气沉闷而又压抑。
恰在这时,邻村的一个堂婶知道了我家的情况,特地来我家,问我去不去县里的畜牧站割草,说割一公斤给2角钱,割得多挣得多,一天下来能挣个十几二十元。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从小就在家里帮大人干力所能及的农活,突然听说割草也能挣钱,而且挣了钱我就可以继续上学了,我怎么会不去呢!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细心的母亲就把给我准备的午饭、镰刀、手套、背草的绳子,装进一个蛇皮袋子里,她一边扎好袋口,把袋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边不停地叮嘱我一定要小心,别让镰刀伤着手。母亲絮絮叨叨地陪我走到村口,堂婶已经在村口等着我了,我骑车走了一会儿扭头看,母亲还在村口站着,突然间鼻头发酸:这是我第一次出去打工,母亲一定是不放心我的。
刚开始割草时,炎热的天气加上繁重的劳动,一天下来,觉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割草的第一天,我拿着镰刀的手上就磨出了血泡,疼得我一边割草一边偷偷流眼泪。7月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人们为了能多割草多挣钱,热得汗流浃背也不舍得到地头的树下休息一会儿。我们每天天不亮就从家里骑着自行车出发,到20多公里以外的草场割草,下午把自己割的草用绳子背到地头,由畜牧站的工作人员称完登记好才能回家,中午吃午饭时休息一会儿。说是午饭,其实就是馒头就咸菜,再加上自带的凉开水,有时,母亲也会煮两个鸡蛋给我带上。即便是这样,一想到一天能挣十几元钱,就觉得馒头咸菜吃起来也特别香甜。
那年夏天,高温天气持续,一部分割草的人受不了酷暑纷纷回家了。我也想过放弃,但是一想到挣不到钱,也许就再也不能上学了,为了能继续上学,实现心中的理想,我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一个多月后,当畜牧站的会计把一沓崭新的钞票递到我面前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激动得不知所措,甚至不敢伸手去接这本来就属于我的钱。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挣了500多元钱呢!我为这小小的成功兴奋不已:我可以继续上学了!
当我把钱拿回家时,父亲母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次,母亲破例给了我30元钱,让我买自己喜欢的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