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白天收工后,晚上撂下饭碗,就赖在生产队饲养室的热土炕上蹭热,直到实在困得不行了,才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家。饲养室的火炕大约有四米长、三米宽,用土坯盘成,炕上铺一张炕席,由于火炕长期灼热,炕席中央经常被烤得焦糊一片,黑乎乎的,炕坯都裸露在外面。每年一入冬,地里没有了农活,农闲的人们就簇拥在饲养室,像插萝卜似的挤在热乎乎的大炕上。人们在牲口反刍着草料的节奏声中,一边吸着自制的旱烟卷,一边闻着炕内燃烧着的秸秆和牛粪味儿,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聊着天,和粪圈里骡马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到了饭点,女人们叫着各自的男人吃饭时,这才极不情愿地下了热炕。
饲养室的热炕也是我们小孩玩耍的乐园,每到寒假,我们小孩子跟着大人们挤在饲养室的炕上凑热闹,调皮的孩子在炕上翻着跟头,有时不免手脚碰着大人们噙在嘴里的烟锅袋,弄得星火四溅,这时大人们就驱赶我们下炕。为了在热炕上拥有一席之地,每当此时,我们便会老老实实地坐在大人中间,可能是我们小孩子皮肤稚嫩,受不了长时间火炕的灼热,就找一砖块垫在屁股底下,有时就蜷缩在炕的边缘,听着大人们的谝闲话。
记得那时社员们还经常利用冬闲时在饲养室组织开会或学习。此时的土炕已堂而皇之地成了开会学习的主席台,生产队长表情严肃,坐在炕的中间,其他队干部围坐在队长旁边,队长拿着一张报纸,念给社员们听。队长戴着老花镜,借着油渍渍的马灯光亮,用方言土语念起来。社员们有的靠在牛槽上,有的依在马桩上,有的蹲在地上,姿势各异,有的甚至就地隆起篝火,一边围火取着暖,一边听着队长滔滔不绝地读报声,等队长读完了报纸宣布散会时,大家的兴致还意犹未尽。
往事如烟,饲养室的热炕头及一幕幕热闹的场景,至今还存留在我的记忆里,让我回味无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