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清
晋祠稻区东部,一条大退水渠从我们村边不远处流过,渠水由北而来,穿过一个东西向的大涵洞后,拐个弯继续向南流去。转弯处便冲刷出了一个大水潭,潭边芦苇、稗子、蓼、蒲等杂草丛生。渠两侧是一眼看不到边的稻田和莲藕畦,这水潭就是我们小时候的乐园。
那时的夏日,几乎每天午饭后,小伙伴们都要到这儿来“耍水”。都是顽皮的男孩子,把衣服脱下放到渠岸的草上,光溜溜地跳进水潭,或狗刨或仰泳,或一头扎进水里,从远处再钻出水面,我们把这叫“钻咽咕儿”。有时还比赛看谁潜在水里坚持的时间长。
那时水质好,渠里有很多水生动物。浅水处的泥里,有巴掌大的河蚌在蠕动,有时也见鳖儿缓缓爬上岸晒太阳。我们敢捉河蚌玩,却不敢捉鳖,听大人们说鳖咬住人的手指头是不松口的。最有趣的游戏是“拥鱼”,逢星期天或暑假,不急着去上学,我们就把岸边的杂草拔下来,裹成数米长的草把,几个小伙伴一起推着,由深而浅向前慢慢推拥,拥到岸边时,就会有鱼在草把前蹦跶。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们这儿的人不吃鱼,而我们也只是玩高兴而已,算是“耍水”的一个“项目”。
耍水也是有“风险”的,学校和家长都持反对态度,当然他们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下午上学时,就有老师在校门口查岗,办法是在男生的小腿上用手指甲划拉一下,如划出白印痕,就是耍过水的证据,会受到批评。其实那种验证方法也不太准确,有几次我就没被验出来,漏了网。某天午饭后,我们正在水潭里耍得不亦乐乎,猛然见教体育的胡老师出现在潭边,我们都吓了一跳,正想上渠堰穿衣服接受批评时,却见胡老师说了句“这天气热的”,脱了衣服也跳到潭里,同我们一起耍了起来,还告诉我们逆水游能锻炼肺活量。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泳裤,耍水还穿裤衩,觉得很稀奇。
放暑假后,学校的风险解除了,要防备的就是家长。有时正玩得高兴,谁家妈就会突然出现在渠堰上,二话不说,把草上的衣服抱上就走。我们就让谁赤条条地去追他妈,挨一顿骂后把衣服再抱回来,我们也就没兴趣玩了,穿上衣服收场。但却没见谁家爹来过,而那个大水潭也从来没出过事故。
1963年我考入太原二中,校址在太原古县城,距晋阳湖约二三公里多。走过古城营村北的风峪沙河就看到湖堰了。我们几个爱“耍水”的同学就常去湖里玩。在上初二时,学校调来一位姓杨的女老师,教化学的,她是南方人,酷爱游泳。杨老师来后,我们这些原来在渠沟里“耍水”的散兵游勇便有了组织,经常由杨老师带着去晋阳湖。听说她专门学习过游泳,教给我们各种正确泳姿,以及如何呼吸等要领。其后我们的泳技便大有长进。某天,我们五位同学约好,从化肥厂那边的湖西岸下水,一直游到现在北阜旧村边的东岸,成功横渡晋阳湖。这一“壮举”让许多同学羡慕,还受到了杨老师的表扬。
记得是在1967年7月,晋祠南湖举办过一次横渡活动,我们都报名参加了。心想,对我们这些曾经在水潭里耍过水,又横渡过2000米晋阳湖的“泳坛健将”来说,这区区300米长的水面,还不是小菜一碟?
畅游晋阳湖
赵 媛
“多会儿就学会游泳了?”每每被问及这个问题,总能将我拉回到40多年前的那些个夏天。
因为家住晋阳湖西岸,父亲又是晋阳湖救护队员,与那些被父母打骂不让“耍水”的小伙伴不同,我打小就跟着父亲在湖里玩耍,大概是从小学起,关于暑假的所有记忆都是在晋阳湖游泳。
每个夏日的午后,父亲的自行车一前一后带着我和妹妹,穿过一片长长的芦苇地,就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晋阳湖,还没下水,单单湖面微风吹过,就能消去一半暑意,待到入水,更是清凉惬意。
数年间,畅游晋阳湖,有一件事至今记忆犹新。应该是初学时,父亲给我套上游泳圈,我小心翼翼扶着游泳圈,顺着湖边湿滑的堤石,一步一步往下挪,堤石上长满青苔,突然脚下打滑,我直接栽到湖水中,游泳圈此时已滑至小腿,泳圈的浮力使我根本站不起来,就只剩挣扎了。看到我在水里扑腾,有人高喊,父亲赶过来,一把将我捞起。我趴在岸边炙热的石头上,吐了几口水之后就没事儿了,也许是年龄小的缘故,有惊无险的经历,并没有让我怕水,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很危险。
但从那以后,父亲再也不让我套游泳圈了,恐怕也是被吓到了。小孩子学啥也快,脱离了游泳圈,我很快就会游泳了。会游了,心就野了,不再满足在浅水里耍,盯上了湖中的那排铁架子。那是晋阳湖西岸的一个坐标,距岸边大概不足100米,是当时晋阳湖救护队为方便大家游累了歇脚的地儿,这里水深大概有2米,能游到那里,都是小朋友们心中的英雄。为了那个目标,呛水喝水都不怕,终于有一天,我也站到了铁架子上。
再后来就经常跟同学结伴去游泳,父亲得知后,给我下了通牒:“能横渡晋阳湖,以后就不管你们了。”那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14岁左右的我们来到湖边,这次准备工作多了一项,父亲给我腰间拴了一个救生圈,俗称“跟屁虫”。远眺望不到边际的晋阳湖西岸,说不害怕是假的,但硬着头皮也得游,照常循着堤石下水,入水后开始向东游。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但游到湖中心时,心中忐忑不安,西岸渐渐成了一条线,岸边人影绰绰,周边特别安静,只听见我们滑动湖水的响声和换气的喘息声,异常的安静令人莫名紧张和担忧,一时呼吸不匀,动作变形,不小心呛了几口水,转身去够救生圈,被制止了,“别急,慢慢游,一下一下地”,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翻身躺在湖面上,成仰泳状,凝望蓝天,湖面微风拂过面颊,似乎在抚慰我不安的心,深呼吸,抛开杂念,滑动双臂,一下一下向东岸游去,渐渐地,东岸越来越近,人影、树木、堤石越来越清晰,我终于完成横渡,自此,实现了游泳自由。
一晃40多年过去了,畅游晋阳湖的一幕幕情景不曾忘却,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发清晰起来。那波光潋滟,一望无际的湖水,那湖边婀娜多姿的垂柳,那长满青苔的堤石,那湖面吹过的微风,那与我同游的小鱼,那些年夏日的午后以及晋阳湖畔的美好,都深深镌刻在我的记忆中。
游泳于我已经不是爱好,而是生命的一部分。每每畅游水中,当水流滑过,都能唤回熟悉的感觉,让我感受那份美好。
汾河邂逅“水龙卷”
武玉全
事情发生在60年前,每当忆及,总会有一丝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那是1961年暑假的一天,开学就进入六年级了。时逢8月,天是那样的闷热。午饭后,听闻几声猫叫,我拔腿便溜出院门,和邻居孩子二毛、臭旦一道,奔西,去汾河耍水。
需要说明的是,那时我家住府西街,紧靠着一个叫周家里的小巷子旁边,我生于斯,长于斯整整20年。现在周家里已经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我家老院子也隐身于国贸双子座,成为我心中永远的记忆。
我家西去西海子200米,再向西一里许便是汾河。少年的好奇心使我们足迹所至已达到汾河两岸。
须臾间,我们已脱光衣服赤条条跳进了河水里,在这泛着土红色的波涛中,我们追波逐浪,嬉闹着,跳跃着,挥臂击浪。时不时还有不知名的鱼儿从两腿间掠过。耳边伴着水鸟的啾鸣声,冷不丁会有一个浪头跟一个浪头猛砸过来。三个孩子就这样尽兴地嬉闹着。
一般我们“耍水”的地方都比较固定。本能告诉我们,熟悉的水域,情况容易掌握。有没有环涌,有没有潜流,特别是脚下有没有流沙,这些都很重要,事关安全。
河面总宽300多米,河中分布着一些大小不一的沙洲。沙洲上生长着一簇簇的蒲棒,就是那种绿色的枝条,顶端长着球状的或短圆柱状的海绵体植物。那是孩子们的最爱。
时间很快过去了。正当我们采好蒲棒,准备离开沙洲的时候,头顶大片的云快速集聚起来。我们赶紧泅水回到河岸,穿衣间,云层已集聚得越来越厚了。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轰响,远处天空电闪雷鸣。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天象,其实已经孕育着危险向我们紧逼过来。
背心,短裤,一分钟搞定。
站在岸上,仰望云层,但见不远处的西北方向上空,怪异地出现了脸盆般大小的一块蓝天。如同一只眼睛。霎时,“眼”向下作吐舌状,一下低似一下。未几,一挂白色的柱状体落在河面上。“柱”旋转着,越来越快,水被顺势抽起,“柱”呈红黄色,有点像倒扣着的漏斗。“柱”体在蠕动。水平方向观察,离我们最多不过六七十米。整个“柱”的高度,由水面到云层间,约50米,相当于我们现在20多层楼房高度。它在水面上平行移动,并不是很快,比我们步行速度稍快。怪异的是,它好像还有感知,有几次快接近岸边时,居然又折了回去。此时并没有下雨,稍远处云层似乎还变薄了。我们周边不时落下水点子,稀疏但闻噼啪声响,并杂以黄豆般大小的冰雹。
徜徉一阵,“怪物”登陆,朝向岸边不远处的茅草屋扑去。此茅草屋作看田人用,有简单用品,诸如锅碗盆之类。
刹那,小屋顶部全被卷翻,屋里杂物随着噼噼啪啪的响声全被抛向空中。
肆虐过后,带着残暴的快感,“怪物”继续向陆地纵深啃食。“龙”身呼呼扭动着,“柱”体一阵阵蠕动,似作呼吸状。最后落脚在一片葵花地。几经折腾,“龙”变得越来越细,风力越来越小,及至消失。
纵观整个过程不超过20分钟,我们几个孩子害怕和好奇得都忘了逃跑。
回家后,我给家人作了“汇报”。大人说这叫“龙吸水”。一旦被伤着,会非常可怕。所幸有惊无险。
事后我查了《十万个为什么》,知道这是一种规模较小的龙卷风,因在水上生成,俗称“水龙卷”“龙吸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