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页纸唤起我近十年前的记忆，那天我从医院打车回到学校，一过校园的彩虹桥便下了车。因为这个时候是校园里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有成群结队的学生到食堂吃饭或散步嬉戏，有老师们向十字路口各色小地摊购物的、相互聊天的，有家长来幼儿园接孩子的，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于是匆匆付了50元车费便下车了，就是要专门享受这个时刻校园里所特有的热闹与悠闲。回到家心静下来，才想起没有让出租车师傅找钱的事来。和老伴儿谈及，稍带些自责，不承想我先生没有一丝责备之意，顺口说出前面那段话来。我心里明白，这是他对我的劝告。我抄下来，在最后一句话后特意批注了“戒之！戒之！”以此提醒自己，便压到台灯底座下边。

　　老伴和我是初中、高中、大学的同学。他从小受父母影响，古文底子很好。在台灯底座下那沓稿纸里，还发现老伴写的一首《自嘲》，这诗好熟悉呀，不由得使我想起了一段往事——那是桃红柳绿的三四月间，一个清风拂面、细雨如酥的早晨，突然间电话铃响了，一位老师因家中有事，不能上课，要请假。正在“抓瞎”为难之际，这个班上几位同学来叩门提出想邀请我先生去给他们讲课。犹豫间又觉得学生盛情难却，他就答应了。在课堂上，问大家讲什么，同学们七嘴八舌，意见不一。他告诉同学们不要寄望过高，遂吟出一首《自嘲》小诗：“学问从来忌自夸，凭谁白首便称家？术业专攻百代训，群书博览千秋花。桃红李白竞芬芳，姚黄魏紫争奇葩。井蛙虽能作鼓鸣，海鲸才知浪淘沙。”可能讲课节奏快了些，学生笔记不完全一致。

　　过了几天，有两个学生拿了笔记本来求证，恰逢我先生外出，我告诉他们，课堂上信口吟来，可能开头和结尾的语境不同，开头是讲自己的，结尾带鼓励共勉的：要同学们在书海中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大浪淘沙。细枝末节不必细究，允许各自解读。

　　老伴是个性情中人，喜好即兴赋诗。卧室窗前原来有一棵老榆树，今年春天他怀念那棵老树，随口吟道：“又是一年老树绿，爱闻不辨何鸟啼。忽忆去岁檐上燕，如今又迁谁家憩？”他常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或对生活的感悟用诗句表达出来，为生活涂上风趣幽默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