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林
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个周日早晨,母亲吩咐我到供销社打酱油,玻璃柜台里陈列着一本本小人书吸引了我,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封面,脑袋里想象着书上的精彩内容。
从供销社回来的当天,我就找父亲要钱,他问我要做什么,我就直接对他说:“爹,我要买些书看。”父亲沉默了一会儿,他让我坐在他身旁,抽着烟给我讲了一堆话。他告诉我,你母亲有关节炎,不能干重活,挣的工分比别人少,而我经常胃痛要吃药,家里每年都向队里借粮过日子,没有多余的钱。父亲一脸的无奈,我起身回到了房间,我不想加重他的负担。
初中毕业那一年,升学考试早早就结束了,那一个暑假比较长。我的心中猛地产生了一个念头:“要去卖冰棍,用赚的钱来买书。”
父亲也支持我,他找来几块板子,给我钉了个小木箱,把家里的自行车修理好,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冰棍厂离我家20多公里,每根雪糕2分钱批发,卖3分,每根赚1分。第一天我少批发了些,跑了整整一天,尽管我累得满头大汗,可到晚上冰根还剩一半。
后来我一边走街串巷,一边吆喝:“卖冰棍,卖冰棍喽!”刚喊时有点不好意思,慢慢就脸也不红了。见人我就亲切地招呼,这样我的生意便好多了,每次进的冰棍都能卖完。中午有时不回家,我就自带馒头填肚子,渴了喝水壶里的水。
有一次,我到附近的居民家属院,由于我叫喊声大,有几只狗朝我狂吠,我也没在意,继续骑车往里面转。没想到,有只黑狗挣脱绳子奔向了我,我吓坏了,连忙转头冲出了大门。狗还在后面追,我车速很快,一不小心车子翻到了沟里,冰棍全掉到了土里。大腿也划破了,我去诊所涂了药,回家没敢告诉父亲。
但这期间我也遇到过好心人。一天,我去了一家工地,工人们正在修建楼房,一片忙碌的景象。过来一位戴安全帽的男子,问我还有多少冰棍,然后对我说:“这些我全要了。”他把工人们召集到一块儿,挨个分发冰棍。
我总共卖了一个月冰棍,除了成本,也就赚了20来块钱,我用它全买了自己爱读的书籍,多数是小人书,如《地雷战》《兵临城下》等,还买了本长篇小说《杨家将》。这些书大大小小有十几本,闲暇时我就埋头阅读,过足了书瘾。
当年卖冰棍,使我有了书可读,最重要的,它是对我的一种磨炼,是我人生中的宝贵财富。
搞副业
赵自力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少年时代的每个暑假,都与副业有关。
小学低年级时,一到暑假,就跟着大人上山挖药材。老家山多,药材也多,那时山上到处是挖药材的人。戴一顶草帽,拿一把小铁铲,就可以上山寻药材。挖药材是苦差事,天气炎热不说,常常翻山越岭,还有虫子叮咬。但正值年少,顾不了那么多,有大人们带着,总归是安全的。每天挖回的药材,及时放石板上晒着,几天就可以晒干,一个星期赶趟集,总能挣些零花钱。后来,父亲请木匠师傅打了个小木箱,说给我放零钱用。自此,我把挣到的毛票都小心放进木箱里,有空就数一数,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挖药材,我晒得像条泥鳅,但非常快乐。父亲说,靠劳动挣钱,心里就踏实。
还有一种副业是拿着镰刀去砍艾蒿。河滩上的艾蒿,一片一片的。天蒙蒙亮就去砍,艾叶上都是露水,往往把衣裤都打湿了,但早晨凉快,一个早晨可以砍一小片。艾蒿晒上几天后,趁傍晚稍凉快时捆回家,然后把艾叶撸下来,等小贩来就直接卖了。邻县收干艾叶,价钱要出得高,就是有点远。和父亲一合计,我们把装有艾叶的麻袋绑在自行车上,拉到邻县卖,一趟也能卖几块钱,比卖给小贩强。那时候开始,我就学着精打细算了,也知道生计的不容易。
读高中后,由于学业紧张,暑假就没搞副业了,每一样副业,都沉淀在脑海深处。
摆小摊
刘卫
我们姐弟仨,相互间各差两岁。从小,我和小弟对早慧的姐姐惟命是从。
那年放了暑假,姐姐像是事先已筹划出一个好点子,突然跟大人提出:“爸,您给10块的本钱呗!暑假我带两个弟弟搞勤工俭学,学着做卖西瓜的生意。”
10元钱在那时可是一笔巨款,母亲每月工资也就是27.5元。母亲有些犹豫。父亲二话不说,找出几张壹元、贰元和伍角的票子,摸着她的小脑袋,叮嘱道:“大妮,你人小鬼大,干任何事我都信得过。把两个弟弟带好,只要能把下学年的学费挣回来就行啰!”
有了这笔大额“启动资金”,姐姐一下子有了底气,马上将自己的计划付诸行动。
第二天一早,姐姐带我们拖着平车到县郊国营农场进货,直接在地头挑选了大小不同的瓜,让过秤的叔叔把关,每个大瓜都开了个小口子,以验证熟得正好。
那时县城小,消夏没几个好去处。在仅有的商业闹市区十字路口,往左可以去公园,右拐是电影院,夏天常在大院里放露天电影。与它比邻是人民大礼堂,门口有个篮球场,每天举办各单位友谊球赛。十字路口成了售卖各种消夏品的黄金档口。不交占道费,先到先得。
太阳快要落山,暑气依旧逼人。姐姐让我先拖只有格子间的空玻璃柜子,抢占有利地形。随后,她和小弟把两只保温桶的冰棒和雪糕小心翼翼拖过来。看到在透明玻璃里摆出西瓜“艺术品”,我这才惊叹,瓜还能这样卖啊?姐姐真是独具慧眼,做任何事都富有耐心。
吃完晚饭,人们开始出来散步消遣了。十字路口是必经之地,我们的档口十分显眼,再加上姐姐极会吆喝,一下子把男女老幼吸引过来。顾客们围着看稀奇,啧啧称妙。
姐姐把剔除籽切得极薄的瓜片摆成菊花状。牵着小娃娃的老人觉得这个既好看,吃时又不用吐籽,不担心小孩子被瓜籽噎着,便纷纷购买。姐姐又把那些迷你瓜的皮切成了几片“花瓣”,中间留下的那坨红色瓜瓤像盛开的荷花蕊。去看电影的情侣对此会心一笑,心有灵犀。假如顾客想买冰棒或雪糕,我们摊位上也有。
天还没有完全擦黑,我们经过特殊加工的西瓜产品销售告罄,其效益比卖原瓜高出一倍。
整个暑期,姐姐带着我们搞创收,父亲给的10元垫资增值了十多倍。开学前,姐姐从容地为我们交了学费,余下的作为姐弟仨的公共零花钱。
扛桩木
刘年贵
10岁那年,我正读小学四年级。课文中涌现大量的成语,诸如“淋漓尽致”“神出鬼没”“鬼斧神工”……让我们如云里雾里。为此,语文老师要求我们人手一本成语词典,以便随学随查。
当我跟父亲说起这事时,他阴沉着脸半天没有说话。我知道他犯难了,刚交完学费,家中实在没什么钱了。况且买一本那样的词典需要近10元钱,在当时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母亲在一旁提示说,镇上有人收购桩木(老家那边从山上砍下来用于打桩的木料,小的如鸡蛋大,大的有拳头粗,长度在一米八至两米之间)大的三角一根,小的一至两角一根。
父亲醒悟道,你不是想要那本成语词典吗?这样吧,你跟着我卖桩木,所得钱归你(当然都是父亲事先砍好,我只管扛着卖),现在正是暑假,等假期结束你就有钱买词典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那个暑假我除了学习,另外的“功课”就是跟着父亲卖桩木。刚开始一两根桩木放上肩头,我都疼得受不了,可一想到成语词典,只好咬咬牙继续扛着前行,渐渐地也习惯了,肩膀就是扛上三五根甚至更多桩木都不觉得疼了。
每天天没亮就动身,赶十几里山路,太阳刚爬上山头,我就到了镇上。等赶到镇上时全身都湿了。上衣被汗水浸湿,裤子被露水打湿。
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卖桩木,哪怕是父亲临时有事不能去,我也独自前往。因为没有大人在场,那个高胖的老板故意找茬压价,本该三角一根的偏就算作两角,不是说弯了就是尺码不合乎要求。尽管负重翻山越岭很辛苦,也尽管有这样的不快,但我干劲儿十足。
暑假还剩最后一天,我扛了一个多月的桩木,算算我也该有十几元收入,在当时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数目。那天我从肩上卸下重担,长舒了一口气,心情无比轻松愉快。当我从老板那里领来这一个多月的收入,心里莫名激动,那一刻我仿佛成了世上最有钱的人。
当我用一卷零钱从新华书店那个漂亮的女店员手里换来那本厚厚的成语词典,沉甸甸的幸福压在心头。我终于靠着自己赚钱买来想要的东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