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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而歌余韵长

彭庆东

  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末,太原的乡下也有热闹事,记忆最深的除了唱大戏和放电影,就是有一群视障人士组成的盲人文艺宣传队。他们内心丰富,虽然目不能视,但为宣传新农村的好人好事及娱乐乡村文化生活发挥了重要作用。

  盲人文艺宣传队通常由三到八个人组成,成员有上下邻村的,也有外地的。他们手握导盲棍,背着乐器包,手与手互相搭在前后的肩膀上,由略有光感的盲人前头引路,串成“一字形”的队伍蹒跚而行。他们翻过一座座山坡,走过一道道田坎,每到一个村庄都会停下来演唱。每当他们的演奏声响起,村民们便会从四面八方赶来,不管是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是抽着旱烟的大爷,都会快速地找个位置,悠闲地听着他们的弹唱。

  为生存,队员们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他们每个人跟前几乎都有两三种乐器,拿在手里,绑在腿上,或放在手边;有的干脆一个人同时敲击、伴奏几种乐器,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器乐团队;吹拉弹奏,说学逗唱,无所不能,犹如师旷再世,阿炳重生;他们用各种表演形式为乡亲们演绎着几近“绝唱”的艺术,村庄里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盲艺人们的演唱,有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特点,那就是除了吹笙、拉二胡等乐器的队员,大多数说唱艺人的脸都向着天,头部跟着旋律自信地晃动,一下一下,干脆有力。他们似乎不管有没有观众,只唱给天空听。只有当一曲终罢,听到人们的鼓掌和喝彩声时,才会回过神来,露出笑容。

  昔日的乡村,多数时间是单调枯燥的,有些偏僻村庄连电也没有,除了过年过节、婚丧嫁娶,热闹的事儿就是盲人文艺宣传队的到来。他们用自己触摸到的光明为寂寞的小山村带来了难得的文娱享受,增添了农闲时乡亲们无尽的谈资。而乡亲们也会热情地招待他们,安排他们到农家户吃饭。这叫“派饭”,所派饭的农家户,都会如宾客一样地招待他们。每到一家,户主人就会主动上前搀扶着他们,并把饭端到其手边,让他们先摸一摸。他们常说的一句话:“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你们啦,等下辈子老天爷好歹让俺睁开眼,也端给你一碗饭……”听了这话,周围人无不动容。

  因为双眼失去光明,所以很难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们渴望有一抹光来照亮,所以他们向着看不到的人群、向着能触摸又看不到的天空而歌,不仅丰富了乡亲们的文化生活,还鼓舞着一个个朴实勤恳的庄稼人。改革开放后,残障人士人进一步得到了党和政府的悉心关怀,生活有了保障,如今已经不见他们乡村走唱的身影了,但他们“向天而歌”的余韵仍久久地回响在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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