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由于品种更新加上耕作方式的改变,每到初夏时节,街上便有新鲜的嫩玉茭在售卖了。然而在记忆中,我们小时候,要到夏末秋初,经一夏天阳光雨露的滋润,在习习秋风的抚摸下,大片大片的玉茭秆顶端的花絮才会逐渐抖落完毕。秆秆上宽宽的叶片间,才会有玉茭棒钻出来。玉茭毛毛(玉米须)也才会由白变绿,由绿变红,显示着吃嫩玉茭时节的到来。而同时,也告诉孩子们,一年一度相跟上钻进玉茭地里“相甜甜”的季节到了。
“甜甜”两字,在我的家乡叫做“dian dian”,指的是有甜味的玉茭秆。而“相甜甜”,则是指从大片的玉茭地里,把有甜味的玉茭秆找出来。
我们小时候,将甜甜分为公甜甜和母甜甜。公甜甜,指那些没有授粉的玉茭秆。这种玉茭秆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叶片间空空的,绝对没有玉茭棒。二是叶片、叶鞘,均为十分显眼的紫红色。因而,公甜甜远远的一眼即可“相”中,不用尝,肯定甜。但公甜甜数量极少,因而,能相到一棵公甜甜,绝对会让第一个发现它的小伙伴高兴得大叫大嚷。
相对于公甜甜,找到并确认母甜甜的难度要大一点。第一步,也需要“相”,即观察。同样有两个初选的标准。即叶片间虽有棒子,但要小且颗粒不明显,不饱满。同时,玉茭秆及叶片要浅绿偏黄,绝对不能是深绿色的。初步相中以后,还需要用镰刀割上一节来尝一下。若是甜的,则留下;若是不甜,甚至是有“尿臊气”的,则扔掉。这样做,难免会损害一些结籽的玉茭。因而,小时候相甜甜时,要尽量避免让大人们发现。
当相下一两棵满意的甜甜后,我们会用镰刀将其下部那段切成短节,大部分藏在装羊草或猪菜的篓头内,带回家去与弟妹们分享。而留一节用牙齿撕掉外皮,然后咬一口芯来嚼。我们将这个过程叫做“nan甜甜”。“nan”,是嚼烂了却不咽下去,吮其汁而吐其渣的意思。因找不到音义均合的字,我暂且写作“喃甜甜”。
甜甜喃得多了,嘴角会生一种家乡人叫“麻炸口”的疮,怪疼,吃饭说话都受影响,要涂抹一种药水才会好。由于年代久远,我已记不清是什么药水了。前几日,我和已逾百岁的老母亲聊到这个话题,不料老母亲竟脱口而出:“是二百二!”后来查百度,才知“二百二”就是当年常用的“红药水”,因其含有汞的成分,后来禁用了。聊到“麻炸口”,母亲还告诉我,当年,将西瓜皮晒干,捣碎研成粉,用香油调成糊,“抹上可顶用哩!”听了,我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好记性。而从母亲的一席话中,也可窥知当年“麻炸口”是何等普遍。而同时,也佐证当年秋天来临之际相甜甜、喃甜甜之频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