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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写春联

马中命

  上世纪70年代,我在乡下当老师。那年腊月二十八,父亲赶集办年货回来,把手中的一卷大红纸递给我说,今年的春联你写,不找人写了。家里有教书先生,找人写春联,人家会笑话咱的。

  父命难违,我只能放下手中的活,专心研究起写春联。先要编出大门和屋门的春联词。几经琢磨,决定大门是“春到山乡处处喜,喜临农家院院春”,屋门是“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

  编好词,打扫打扫西屋炕,把炕桌放上,找些用过的废纸,倒水研墨,提笔练起。刚开始手抖腕颤,哆哆嗦嗦,横不平竖不直,歪歪扭扭。满地废纸,满桌子墨。心急脸热,汗水从额头上流了下来。练了一下午,头晕目眩,腰酸背疼。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把大红纸打开,准备“开工”,心里叮嘱自己,别慌,别忙,一笔一画写,定能写好。我先写了几个“福”字,练练笔,之后写那些贴在不显眼处的字幅。等手热了,自如了,才正式写大门、屋门的春联,一式两份,挑好的贴。红纸黑字,一副副摆了一炕。父亲走过来看了看,没说什么,我从父亲的神色里,看得出他还是比较满意。此刻,我才闻到那股淡淡的墨香。

  除夕午饭前春联贴出。阳光下红底黑字的对联熠熠生辉,院子立刻有了年的色彩。

  初一还没吃完早饭,就听见大门口有说话声,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二叔,还有几个人站在大门前说着什么。出门迎进屋,拜年问好后,一位王姓大哥便问春联是谁写的。我回答说,是小弟我写的,给评评,咋样?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不错,挺好的。

  我心里清楚,当着我的面谁能说不好呢?他们的赞许,更多的是鼓励和鞭策。我也清楚地知道,以后过年写春联将是我的一项重要工作。一次跑到县城,到书店转了转,买回两本字帖,一本楷书,一本隶书。工作之余就在废纸上练几笔,写几页,坚持不懈,自认为有了明显的进步。

  第二年,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把写春联的红纸送到我家。隶书春联第一次出现在我们这小村庄。村里人感到新鲜,也认可苍劲端庄的字体,过年找我写春联的人也多了起来,一到腊月底,家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此时,父亲脸上充满了自豪,我也为能给乡亲们做点事感到高兴。

  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坚持自己写春联,铺上纸,提起笔,墨香弥漫,笔下生风,红纸上的字就有了灵性,也有了年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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