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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办公桌

白松青

  离开岗位后,很长一段时间,曾经的办公桌孤零零地摆放在角落里,如同失去依靠的孩子,尘土浸染。偶有路过,不由自主地注视它,心中便生出一丝留恋。因此,我尽量绕开这间办公室。我怀念这张办公桌,以及办公室曾经的师友。

  大学毕业后,我有幸来到省城这家主流媒体工作。编辑部人手不多,同事间关系很单纯,如有新人加盟,大家不约而同想方设法提供工作便利,令人深感祥和、融洽、温暖……

  我被分配到社会新闻部。这是一个十多人的部门,当年的老主任和几个前辈同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们部来了新人!这个信息成为一段时间里同事之间的谈资。

  初上岗,他们知道我有陌生感,没有惊动我,在两位主任带领下,大家从一楼把分配给我的办公桌和椅子抬到四楼,给我安顿好。那会儿没有电脑,从此十余年,我伏案在这张办公桌上,耳闻目睹前辈严谨细致的工作作风,写稿、改稿。时间久了,衣袖把桌面的边角磨得发亮。每天一上班,先把办公桌擦抹一遍,然后舒心地坐在桌前开始一天的工作。闲暇时,呼吸着办公桌散发出的红松木淡淡的清香,眼瞅桌上的木纹发发呆。时过境迁几十年,闭上眼睛依然能回忆起桌面木纹的清晰走向。

  我办公桌前面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老兄,妙语惊人,文字犀利,劣质纸烟不离手,短板是“文人式的散漫”,主任等他的稿子,截稿时间到了,他人还不见踪迹,当时没有手机,无法联系,急得主任直跺脚……后面也是一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老哥,同样的慢性格,那几年世界杯足球赛的评论大多出自他手,引发读者好评。但他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深信慢工出细活,稿子一遍遍修改,仿佛时间和他无关,主任不停地催促,他笃定地写……这两个慢性子的老兄,把老主任弄得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桌面上有序放着糨糊、订书机、墨水瓶、烟灰缸、读者来信……如果我出去采访,有客人来了,也喜欢在这张办公桌前就座。那时的我,人资历尚浅,心却如沐春风,时常穿梭街巷,行走乡间,好像天下事都和我相关。

  哪知道时光如此短促,来不及品咂,就翻篇了,清晰如昨的经历成了往事,梦里依旧是着急忙慌的采访。当年的同仁陆续退休,当初给我搬办公桌的两位主任,已经离岗多年,我们虽然同处一个城市,囿于俗务,往来甚少。当年健硕的身板已略显老态,不过老骥伏枥,其中一位仁兄出版了若干篇文学作品。敬祝他们,并深怀感恩。有两位同仁已驾鹤西去,年龄并不算大,他们的音容笑貌时常萦绕心头。还有几位在外地颐养天年。那时候,凡是见报的文字统称“新闻作品”,多一字长,少一字短,力求把每一篇文字都打磨成精品,他们言传身教,是我职业的领路人。

  此时此刻,我在电脑前敲下这些文字,明明几十年瞬间而过,可回忆就是那么清晰,恍如昨天。有时梦里依旧是采访,和同仁插科打诨开玩笑。曾经的曾经太多了,少不更事,哪里知道时光如此短促,也并没有经历过宏大主题,每天都是平常琐碎、点点滴滴的平凡工作。多少次办公桌前和同事促膝长谈,围炉夜话,关于稿件角度,关于读者反响,关于社会影响……办公桌上烟灰缸爆满,他阐述自己的稿件特色,情绪激昂娓娓道来,我不时插话,发表自己的一己之见,有争议,有共鸣,月上枝头仍不离开。还有诸多读者朋友,把记者当作知心朋友,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喜怒哀乐一吐为快,听完之后,如果能得到一些建设性意见,满意而去。如果我们帮助群众解决了一些问题,他们上门致谢,感激之情写在脸上。随和谦虚、平易近人的总编,多次在这张办公桌前指出稿件的长处短板,使我茅塞顿开。十多年,一张小小的办公桌,见证了一个时代。

  后来因为工作关系,我到其他部门工作,但我的回忆中,永远抹不开这个初始岗位,怀念那人、那物、那个并不遥远的年轻时代、那份难以割舍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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