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认不清开在春天里那么多的花儿。近日乏了,翻书来读,于是记住了樱花裂瓣、桃花尖细、海棠多一圈花瓣,杏花孤零零地开,李花透着紫色,梨树的叶子像锯齿。还有,连翘细长,迎春圆润,数花瓣就能分清它们。这些知识在春天突然就有了用处——当我站在窗前,第一次认真看楼下的树抽芽。
曾经很不喜欢太原的春天。三月的风裹着沙尘,夹着柳絮,让人睁不开眼;冬末春初的天气更是难熬,灰蒙蒙的天底下,羽绒服怎么穿都显得笨重。那时候,我总说只爱夏天,可以短袖裙子随意穿,白昼长得能攥住时光。
直到这个清晨,柳枝绿得晃眼。忽然想起小时候背过的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春风真的像贺知章说的剪刀,裁出了满城新叶。再往远处看,褪去冬装的山渐渐丰润,融化的汾河水漫过石滩,连阳光都染着淡粉色——原来,干燥和沙尘之外,春天正捧着朱自清写的“刚出生的娃娃”在轻轻敲门。
用这样的心情看,开始觉得四季都藏着礼物:丰盛热烈的夏天自然不必说了;秋天,黄叶落满了晋祠古老的房檐,像铺了金黄的毯子;冬天最适合约朋友煮酒,暖炉烘着玻璃上的冰花,看雪一片片飘落在枯枝上。那些曾被我抱怨的平淡和灰暗,不过是年少时没学会看的水墨画。
太原的四季从来都在,变的只是看它的眼睛。当柳条再次拂过窗台时,突然懂了陶渊明。想起他说的“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在这座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原来一直住着《诗经》里的草木,飘着唐诗里的炊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