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有一种叫“霉团团”的东西。这是玉米抽穗后才能发现的,一种黑色的霉状物。农民都很讨厌玉米上长出这种东西,因为有了它,也就意味着这棵玉米长不成粮食了。可它很美味,妇女们看到后像拾到宝贝一样开心,掰下来清洗干净,上锅蒸几分钟,将水控干,用盐醋蒜泥拌好,再滴几滴胡麻油,有种特别的清香,像茄子般绵软,又很筋道。
霉团团不光玉米秆上有,像高粱、黍子等谷类作物上也长,只是玉米地里较为常见。它最好吃的是呈淡白色的嫩嫩的小苞,如果长得太老,变成墨黑色,一动就掉黑粉粉,就不能吃了。母亲有时会掺点玉米进去,做成胖乎乎的窝窝。我们放学后曾到地里认真寻找过,越是绿油油肥沃的地里,越难找到。在植株稀疏贫瘠的地里,那种看起来面黄肌瘦的秸秆上,才有可能长着。又嫩又细的,我们掰下来直接当零食吃掉,入口甜丝丝的,有种好闻的味道。随着化肥、农药的广泛使用,玉米产量提高了,霉团团就绝迹了。
后来才知道,霉团团是玉米感染了黑粉霉菌所致。玉米在孕穗期感染后,就不能正常地抽穗,并且会在玉米棒子上长出真菌。在国外,霉团团被当成宝贝,居然要卖到10美元一斤。
冻土豆是秋天遗漏在地里的。春季开始播种时要深翻一次土地,这时,隐藏在地下的土豆会被翻上来。在地下埋伏了一个冬天,它们冻得面目全非,黑不溜秋,可人们看到,都会眼睛一亮,如获至宝,赶紧收到筐子里。在春季青黄不接的时候,冻土豆可是宝贝,回家蒸熟剥了皮吃,特别美味。冻土豆不如新土豆口感沙绵,却有一种韧劲,经历了一冬天的寒冷,经过地下的多次冻融,它们几乎脱胎换骨成另一种食物了。
还有一种“甜棒儿”是孩子们的最爱。细细的高粱秆、不结穗的玉米秆都叫甜棒儿。夏天玉米开始抽穗时,拔猪草的孩子忍不住诱惑,会趁大人不注意,快速折一根,像吃甘蔗一样,吮吸秆芯内的汁水。秋收时,大人们忙着掰玉米,小孩们就会寻找甜棒儿,一般叶子发黄或发红的细秆、不结玉米或玉米长得很小的秆子,十有八九是甜的。稍微霜冻过的甜棒儿,甜味更纯。孩子们用牙齿啃掉皮,咀嚼里边的芯,解馋又解渴。太粗太硬的,就让大人用镰刀割成好几截,惬意地坐在地头开始享用。天黑时,将吃不完的捆好,一路拖回家,立在院门角落里,以后的几天里再慢慢咂摸那一丝丝的甘甜。
长大后,在城市每见到粗壮的甘蔗,就想起小时候吃过的甜棒儿。可现在这三样东西几乎绝迹。有时和母亲聊起记忆中好吃的东西,这三样东西总会被反复提起,母亲会穿越遥远的时光,感慨道:当时觉得咋那么好吃呀?感激它们在困难时候丰富了人们的餐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