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搪瓷脸盆

王彦平 文/图

  老物件,承载着一个时代的记忆与老辈人的情感。日子一年年过,好多老物件慢慢从眼前消失了。偶尔看到一件,总能想起当年那些事,和当年那些人。如今,您家中是否仍珍藏着饱含回忆的老物件?一起来说说它们背后的故事吧!

——编 者


  母亲郑重递给我搪瓷脸盆时,盆底鲜红的字迹便如火焰般在我眼中燃烧——“为人民服务”,那是她荣膺劳动模范的奖品。那时,我正将奔赴陌生乡野,这个脸盆便成了母亲的嘱托,盆底那五个字仿佛成了她寄托于我的目光。临行前,母亲轻抚盆沿,我默然点头,接过这沉甸甸的叮嘱,也接过了那火焰一般深烙心底的承诺。

  脸盆洁白如雪,红字如血,一路随我飘摇。我怀揣着它,如护着一捧易碎的露水,生怕它沾染一丝尘痕。下乡插队时,窄陋的土屋里,脸盆盛满着河塘打来的浊水,洗我汗渍斑斑的衣衫;后来读书、工作,脸盆伴我安身于宿舍角落,接住漏雨的叹息;直至成家,又在新居中寻得一个安稳的位置——盆里始终盛着水,如同盛着永不干涸的岁月。盆沿已磕出几处斑驳,露出里层幽黑金属的筋骨,盆底也早被岁月磨薄,却总有人细心修补,锡钉如星点,默默凝望着时光的流逝。

  如今,家中洁白的陶瓷器具泛着清冷的光泽,崭新如初。我独独将那个旧盆放在卧室一隅,日日添水,水面便映着那抹赤诚的红字,犹如一面澄澈的镜子。每日清晨,我俯首凝视盆中,映照出鬓发斑白,也映照出心底的明净。水波荡漾间,浮映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字。我默然观照,盆水微澜,竟似在替岁月轻叩心扉——无论身份如何流转,我始终竭力如一泓清水,澄澈见底,坦坦荡荡,心无杂念,只以清白本色,承受着生活无尽的淘洗。

  盆边一处锔钉,是当年女儿学步时磕碰后请老匠人补缀的,如今小外孙每每伸出稚嫩的手指去摸那凸起,好奇地仰头问我。我微笑不答,只是执起孩子小手,轻轻浸入盆内清水中,水纹漾开,那殷红的字迹便温柔地缠绕上他小小的指尖……孩子的小手拨弄水花,那鲜红的字迹便在涟漪中轻轻摇晃;恍然间,我仿佛又看见母亲郑重递盆过来的双手,她眼中灼灼的光芒,穿透岁月,与此刻水面映出的红字悄然重叠。

  盆水无波之日,正是心镜蒙尘之时——我们日日俯身所照见的,不只是容颜变换,更是生命在时光长河中涤荡后,最终能否沉淀出映衬初心时那抹纯粹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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