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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物里的太原

清河太后中府锺:一名汉朝贵族女子的日常

王 芳

清河太后中府锺(山西博物院藏)

  清河县,在河北邢台,因清河流经而得名,秦朝后期所置清河郡郡治就在清河县。1961年,太原东山下的东太堡村发现了一座汉代古墓,出土了一件青铜器,上有铭文:清河太后中府锺。考古人推断出,这是第四代代王刘义母亲的墓,大约在汉武帝时期。清河,怎么与太原发生联系了呢?

  这便要从代王的传续说起。

  代王这个“岗位”,一开始并不是刘恒的。春秋时有代王,被赵襄子杀了;赵国灭了,赵公子嘉率族人迁到代地,自立为代王,又被秦军灭了。秦时,赵歇和陈余做过代王。刘邦称帝,最初代地归韩王信(不是韩信),韩王信投降匈奴,引发了白登之围,太尉周勃击败匈奴,斩杀韩王信,代地才稳定下来。刘邦把云中、雁门、代郡等53个县封给自己的二哥刘喜,国号为代,都城在河北蔚县。公元前200年,匈奴攻代国,刘喜放弃自己的封国,一路向南跑。刘邦很生气,又封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刘如意为代王。如意年幼,实际执掌代国军政的是陈豨。公元前197年,陈豨自封为代王,刘邦派周勃、樊哙镇压了陈豨反叛,为巩固边防,这才封了刘恒到代国。

  刘恒即帝位后,公元前178年,把嫡次子刘武封为代王,都城在中都(今平遥),把三子刘参封为太原王,都城晋阳。过了2年,刘恒又把刘武封为淮阳王,把刘参封为代王,这样刘参就把原来刘武的地盘都收到手中,都城还是晋阳。公元前162年,刘参去世,儿子刘登为代王。汉武帝元光二年(前133),刘登去世,儿子刘义立为代王。公元前114年,汉武帝扩充边塞,把刘义封为清河王,都城迁到邢台,代国成为太原郡。刘义母亲去世时,刘义已经是清河王,所以这个女人只能是清河太后。

  这些代王中,刘武是个狠角色。梁王刘揖死后没有后代,刘恒疼弟弟,就让刘武继嗣成为梁王。刘恒很宠爱这个小儿子,刘武在平定七国之乱中立下大功,电视剧《汉武大帝》《美人心计》里都有他。刘参就没有什么记载了,只说是一生中曾到长安朝拜过三次,死后谥代孝王,终老在代地。刘登在位29年,也没什么存在感,《资治通鉴》里记载,公元前138年,包括刘登在内的几个王侯曾到长安拜见汉武帝,向汉武帝哭诉诸侯王的不公待遇。刘登死后,他的妻子也就是刘义的母亲,成为太后,刘登都没存在感,他的妻子也就找不到什么记载。

  虽没有在史书中留下痕迹,但事死如事生,她的墓葬会告诉我们一些信息,依据丰富的陪葬品,我们可以勾勒一下这个贵族女子的日常生活。

  墓葬中最主要的器物就是这件“清河太后中府锺”,此处的“锺”,不可简写为“钟”。这件高37cm、口径14.5cm、腹径27cm、底径16.4cm的青铜器,似壶而不是壶,鼓腹,圈足,腹上有铺首衔环可供人提起,腹部还有三圈带纹,中间带纹上有“清河太后中府锺,容五斗,重十七斤,第六”十六字铭文,正是这个铭文破解了墓主人的身份。

  锺,在汉代,是盛酒器皿,也是量器。说到量器,春秋战国时,用豆、釜这样的炊器作量器,后来斛、锺也作量器。青铜器一般用来贮酒,或许是因为分量重,就用了“重”字作偏旁。秦始皇统一度量衡,只有斛、斗、升,多数用升,商鞅方升就是证明。汉代刘歆修订度量衡,又多了锺。后来,这个锺演化为钟,用来量时间。

  同时出土的代食官糟锺说明,汉代用此量粮食。贵为诸侯,也得一日三餐,购进和使用都得量器,代王宫廷,少不了典膳房,自然也有主管官员使用这样的器具。

  还有一件晋阳钫,是酒器,这是几代代王都城在晋阳的纪念。同时出土的还有铜洗,上有“尹氏”铭文,考古人猜测这是清河太后的姓。还有半两钱货币、铜镜、铜鼎、铜鉴、铜盆、铜剑、玉璧、博山炉等文物。

  尹氏女子的日常生活扑面而来。

  太阳初升,两个侍女会来侍候梳洗,一人端着刻有姓氏的铜洗,一人负责浇水,尹氏慢慢洗手,这是贵族地位的象征,不能马虎,吃饭前也得洗。洗了手,再用铜盆洗脸。清洗完毕,坐在“见日之光”铜镜前,细细描眉画眼,见日之光,这是多么好的寓意啊,东方出现曙光,世界就一片光明,想着想着,平凡的日子就有了好心情。梳妆完毕,挑一件小小的铜镜挂在腰间作装饰,捋捋服饰,妥帖了,便可以去料理宫廷事务。

  典膳房要安排,多少人多少食粮多少酒水,都要仔细明白,锺和钫都会派上用场。出宫采买不能含糊,半两钱在管事的人和下人间传递。博山炉要燃起香料,哪怕不追求长生不老,也要有好闻的味道时刻缭绕。

  铜鉴是用来照脸的,铜鼎是用来宴飨的。

  挂一把剑在墙上,先祖都有文治武功,生活在汉武帝这位雄主之下,即便有文韬武略,也得夹起尾巴。历史证明,诸侯王也是高危行业,剑,只能在墙上作装饰。

  没有谁会不死,夫君早就长眠,这日子总算是过到了尽头,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只能嘱咐儿子刘义,我生前的一切都让我带走,把我葬在家族墓地,我要和你父亲会合了。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的宫殿,汉瓦上雕刻的花纹清晰可见,太阳下儿子的发丝都泛出光来,生前,自己是代王妻,死后,却是清河太后,这世间,谁能预料自己的结局?再见了,这个世界。

  随后,盛大的葬仪从晋阳城排到了东山下。

  一个汉朝贵族女子结束了这世上的漂泊。而她是代国很多女子的代表。

  从挖出这件锺起,我们再见到汉代的壶,切莫要都认作壶了,它有可能是汉代量器。

  2013年,文物部门配合太原市东中环路工程建设,发现了山西境内规模最大、等级最高、形制保存最完整的西汉诸侯王墓,几年田野考古,考古人搞清了陵园布局和规划,因古墓就在清河太后墓旁边,考古人推测这是刘登的墓。

  期待刘登大墓日后的发掘,关于代王的秘密即将一一展开。

  而东太堡也不是一个寻常的村子,早在上世纪50年代,考古人就在东太堡村发现了陶器和石器、骨器,那是太原地区最先发现的夏时期遗存,后来考古人把太原及晋中盆地同时期的文化统称为“东太堡文化”。

  若寻这件青铜锺,可到山西博物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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