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日报》8月11日《晋韵》版“晋方言”专栏刊登了殷安先生的《“蔫出”》一文。文章生动有趣、引人入胜，勾起了我许多童年回忆。

　　过后仔细推敲，又觉得“蔫出”这样的写法和文中一些观点值得商榷。不料，有这种看法的不止我一人，作为争鸣，8月25日，《晋韵》版又刊发了张玉虎先生《“蔫出”一词之管见》的文章，也指出这个方言不应写作“蔫出”，而应写作“嗫蹰”。我认真查看了有关工具书和资料，反复斟酌，觉得这两种看法都难苟同，均有商榷的必要。现提出我的看法，以进一步抛砖引玉。

　　这个方言词在晋源一带读作“niechuo”，第一个字发去声，第二个字发平声。其基本意思是性格内向、胆小、不善与人打交道。它究竟应该怎样写呢？

　　如按殷先生的看法写作“蔫出”，读法上首先不符合方言音：“蔫”这个字在现代汉语中读作阴平“nian”，字意是“植物因失去水分而萎缩，引申为精神不振，不活泼”。现代读音和字义似乎与方言的读音和字义很接近，但“蔫”这个字在当今晋源方言中仍是普遍使用着的，读作阴平“yan”，如“发蔫”“圪蔫”“朽蔫”，方言并不读为普通话中的“nian”音。写作“蔫出”，方言就会读为“yanchuo”，而不是“niechuo”了。这一点我与张先生的看法一致。

　　如按张先生的意见写作“嗫蹰”情况又怎样呢？张文讲 “嗫蹰”是从“嗫嚅”和“踟蹰”两个词结合归并而来，他认为从《现代汉语词典》上的读音和词意来看，与方言“niechuo”比较吻合。其实不然，综合查看古代和现代汉语字词典可知，“嗫”是形声兼会意字，口为形，聂为声，同时聂也兼有表义作用，表示“附在耳边小声说”。“嗫”的意思是“嗫嚅”，有两个义项：①窃窃私语，小声说话；②欲言又止的样子。“蹰”是形声字，足为形，厨为声，意思是“蹰躇，徘徊”。“蹰躇”即“踌躇”，有三个义项：①徘徊；②犹豫；③从容自得的样子。“蹰”与“踟”组成的“踟蹰”一词表示“心里迟疑，要走不走的样子”。可方言“niechuo”强调的是“胆小，不善与人打交道”，与“嗫嚅”和“踟蹰”两个词的意思是有明显差别的。

　　再者，既然“蹰”以“厨”为声旁，那么“蹰”与“厨”，读音就应相同。这两个字在字词典中标注的读音确实是相同的，都读作“chu”,当然在方言中这两个字的读音也应相同。“厨”在晋源方言中，并不读作“chu”，而是读为“zhu”，与“猪”同音，如“厨房”，方言读为“zhufo”。所以，如写作“嗫蹰”，方言就会读为“niezhu”，而不是“niechu”，这样一来从读音上也就不匹配了。

　　另外还需要指出，这个词也收在了公开出版的地方文献《太原市志》的“太原方言分类词汇”中，写作“嗫出”，并解释为“遇事不敢出头，没有出息”。

　　“嗫”的普通话读音与方言读音是很接近的，但如上所说这个字的本义与方言所表达的词义有明显区别。可见写作“嗫出”仅是为了照顾方言读音而已，也是不大合适的。最初我从方言读音和反意词逆推的办法曾认为“niechu”写作“逆出”比较合适，现在看写作“苶憷”更好。《新华字典》和《古代汉语字典》都注明“苶”读作“nie”，指“疲倦，精神不振”，“憷”读作“chu”，指“害怕，畏缩”，其读音和字义与晋源方言的“niechu”十分吻合。需要说明的是，“憷”与“怵”读音相同，意思也大致相同，但“怵”更强调“恐惧”之意，所以方言中用“憷”更合适一些。

　　方言是乡愁的重要组成部分，深入研究方言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也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