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伫立着的这两棵大树,一棵椿树,一棵槐树。风雨中,它们护佑着我家祖祖辈辈,见证了几代人的悲欢离合。前几年,城市化进程加快,但幸运的是,家门口的这两棵老树依然繁密葱郁,春华秋实。多年来,返乡时,远远就能望见它们挺拔的身躯,就像我的父母一样,眼巴巴地盼我归来;离家时,它们无语地摇曳着枝叶,似乎与我依依惜别。
先说椿树吧,记事起就是那么粗壮,俩大人围拢不住。我走过不少地方,椿树长得这样粗壮实属少见。枝繁叶茂,树冠庇荫着房舍、院落、空旷的土地。幼时的我喜欢在树桩上逮俗名“新媳妇”和“金奔牛”的昆虫,捉住后就放在火材盒里把玩。周边都有它的根系派生出的小椿树,也长得生机蓬勃,把大椿树围在中间。
香椿树又粗又高,没有大人帮助,我很难攀爬上去,便开始在竹竿上绑铁钩,站在树下收割香椿芽。我的举动引来街坊四邻的效仿,于是,不少大人领着孩子拎着篮子,扛着长钩子,前来采摘,树下热闹非凡。人们把新鲜的香椿芽装起,回家里凉拌豆腐,热炒辣椒,也可以做成拨烂子。
我查过资料,香椿树一般生长年龄为六七十年,可是这棵香椿树实实生长了百十年,是否属于奇迹?在我的记忆中香椿树躲过两次劫难。40多年前,族里的一位爷爷要把这棵香椿树以170元的价格卖掉,买家已经找好,那时的香椿树正值壮年,在他们谈论时,我听这位爷爷说生下他就有了这棵树。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没有成交。
改革开放初期,农村也开始做家具,家里人商议着伐掉香椿树,大家可以做几件新式立柜、衣柜、写字台,因为父亲没有同意,香椿树留存至今。
我在大人帮助下,也曾爬上它的顶部,青青的绿苔,黑黝黝的枝干,繁茂的枝叶,隐藏在它的宽阔“怀抱”中,越发显得我渺小。没想到它的寿命也有期限,同样会随着时光走向衰弱,在某一天从世间消失……
物是人非,抚摸着沧桑的躯干,禁不住思绪翻滚。如今族内老人只有八旬已过的妈妈了。她拖着病腿找到村委会,要求派人把香椿树的枯枝残冠清理掉,以免掉下来伤及无辜。村委会作了妥善处理。
比香椿树树龄还要长的古槐树,至少得三四人合抱。古槐树开出的槐花也可以惠及乡民,凉拌、做馅、蒸拨烂子都可以。由于实用性所限,古槐受关注程度弱一些,但并不影响它为我们带来的开心和笑声。炎炎夏天,有这棵槐树的护佑,我们过得无忧无虑。浓密的树枝给我们带来阵阵凉风,如伞的树冠替我们遮挡火辣辣的骄阳,我们常聚拢在树下吃饭、聊天、乘凉,听知了声声叫着;习习秋风,摇落不少槐花叶和槐树虫,地面白花花一片,大人们带着怨气忙着清扫,我们疯跑,抓“土匪”、捉迷藏;漫漫冬夜,肆虐的北风似乎和谁结下冤仇,把树枝吹得啪啪作响,我们听着古槐独特的大合唱进入梦乡……
前几年,园林部门给古槐挂牌,测定的树龄为160年。对此认定,妈妈大惑不解,她老人家觉得这棵树少说也经历了五六辈人啦,怎么可能只有160岁的年龄?古槐也和亲人一样,守伴了母亲一生。每年除夕夜,她都要虔诚地为两古树贴上春联……
门前两棵古树虽然老去,但存活在我心中。风雨相伴的岁月中,当然,它们也记住了我的很多往事。其实,所有的生命终有走向沉寂落寞的一天,树也好、人也好,这样一想,也就释然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