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庆东
当铺,是古人对典当行的称呼。太原是北方大都会之一,商贾云集,人流如潮,当铺的生意也水涨船高,即便是战乱年月,城内也有不少当铺,“一城人家半当户”并不夸张。清末民初的老太原人口20多万,但当铺最多时竟达百余家,虽然盘剥甚重,却也缓解了不少贫困潦倒人家的燃眉之急。名望较大的当铺有四岔楼的元隆当、红市街的晋和当、上肖墙的隆记质店和义隆当、三桥街的聚集当、东校府营的广和当、西夹巷的广义当、开化市场的庆丰当、棉花巷的晋义当等,还有遍布全城的这些大当铺出资的连锁店——“代当”。另外还有一些小当铺,做短线质押生意。 回看早年间的当铺,可以体会到当时社会的人生百味。
当铺柜台“五尺高”。如此超高的柜台,与当时市面上流行的一句俗话分不开:“富离不开药铺,穷离不开当铺。”来当铺的多是贫穷人家为了居家过日子救急,孤高的柜台起到了震慑当户的作用:掌柜或店员居高临下地觑视着当户,当户只能被迫踮起脚尖把要当的物品双手捧上去,任由其估价。其实,超高的柜台也有为当户着想的另一面,当户之中不乏落魄尴尬之人,典当时不愿让旁人瞧见典当物或自己的窘相,只听音不见面,高高的柜台就是留给他最后的体面。
当铺行话如“切口”。切口,生意中的隐语,说白了就是“江湖黑话”。不过,当铺为本行切口起了一个雅名叫“春典”。老太原春典的内容也颇为“大全”,如称袍子为“挡风”,裤子称“又开”,狐皮称“大毛”,羊皮称“小毛”,长衫称“幌子”,戒指称“圈指”,桌子称“四平”,椅子称“安身”,金刚钻称“耀光”,珠子称“圆子”……当的是一件崭新的羊皮大衣,被写作“虫吃破光板老羊皮袄一件”;当的是一枚翡翠帽正,被写作“硝石帽正一枚”。奇特的是,无论典当物质量如何,一律被冠以“破旧”之名;不论当什么,全得被贬低,当“金子”,被写成“熏金”;当“银器”,被写成“潮银”;当“丝绵”,被写成“麻绢”;当新衣裳,被写成“油旧破补”。还有将平时用的数字也由春典来代替,为的就是让当户“雾里看花”,预防存储期间万一有所蚀损,可以堵塞当户的争执。另一方面,当铺里外往来人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用春典交流既快捷又防窃,可以防止“隔墙有耳”,避免大额成交后的当户出门被歹人盯梢。老太原人创造了如此丰富实用的春典,在增加当铺行业自身安全性和神秘感的同时,也保护了当户的财产安全,增强了当户对当铺的信任感。
当铺书写“鬼符画”。当铺里开出的收据俗称“当票”,上面那些“当字”或草或减,龙飞凤舞,满纸文字如同“鬼符画”,比中药处方更难识别。据说这“鬼符画”的字体乃当铺自创,行业里的“物勒工名”,局外人无法摹仿、篡改或伪造。许多人以为这是当铺为了日后蒙哄或刁难当户的一种手法,其实不然。当铺是“只认票不认人”,如果当户万一丢失当票,这时龙飞凤舞的“当字”就起作用了,可以有效地防止他人知悉当品而冒领,这与今日的高科技防伪手段异曲同工。这些“当字”是当铺伙计和学徒的必修之课,每晚打烊后,他们就得秉烛而练,及至徒满,个个都有一手“霸气”的好字。可见典当不光是一种借贷的经济行为,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文化现象,它“救急不救穷”的说法依然警醒着今天的人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