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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理学有二瑄

郝岳才

  傅山先生一生高举反理学大旗,却曾为明初一位默默无闻的山西理学家作传。该传文藏于《定襄古代文献汇编》之《拾遗集》卷二中,名曰《明郭崑山先生传》:

  定襄郭崑山先生,名瑄,字彦璧,乃河东薛文清公之友也。为人温恭克让,谦恕和平。与人往来,虽贱夫小隶,必接之以礼焉。幼而聪敏,经济过人。父与文清公父同官开封时,与文清公结社,潜心理学,齐名一时。永乐辛卯,以《易经》领乡荐,历官左春坊赞善。未几,告归不仕,隐于卧虎山崑岷峰下。筑一别室,号曰慎斋。文清公曾为作记以勉之。先生补注《性理大全》一部,增辑《论语训蒙》二卷,著《乐府》三编。又选摘古人格言数百言,以课弟子。四方学者闻先生之名,不惮山川险阻,而必亲炙门墙以从学之。凡教弟子,皆穷理尽性之言,殊未尝有功利之谈也。当时学者称为伊洛真脉,象山逸致。迨景泰庚午,朝廷以征聘再三不就。袁临侯尝赞之曰:“郭崑山,真理学名儒也。”

  寥寥300余字,记述了郭瑄与薛瑄“潜心理学,齐名一时”的交往,充分展现出明初的山右学风,乃至于理学的贡献。

  理学始创于北宋周敦颐,程颢、程颐二兄弟进一步发扬光大,并建立起自己的理学体系。因程氏兄弟长期讲学于伊河洛水之间,后人称其所创学派为“伊洛之学”或“洛学”。南宋时,朱熹将洛学发展完整并形成“程朱学派”,成为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的官方哲学,影响极其深远。陆九渊与朱熹齐名,其学术思想为明代王守仁所继承发展,成为“陆王学派”,因讲学于象山书院,被称为“象山先生”。

  傅山在传文中,将郭瑄与二程、陆象山相提并论,“真理学名儒也”。《定襄县志》也记载:“故舆论交推曰:‘宋南渡而朱子生,明北迁而慎斋出。’”乃至郭瑄死后,晋庄王“题其墓曰‘文节先生’”。对于郭瑄这样一位隐居山野的理学家,评价之高实属罕见。

  薛瑄是明代著名的理学大师,河东学派的创始人。他开北方“河东之学”,门徒遍布山西、河南、关陇一带,为北方朱学之大宗。仅其“退休讲学”期间,“其弟子及从游答问者姓名”就有70余位,均为直接师事的河东学派早期学生。在明代思想界,河东之学处于显赫地位。《四库提要》指出:“盖河东之学,虽或失之拘谨,而笃实近理,故数传之后,尚能恪守师说,不至放言无忌也。”《明史》称“瑄学一本程朱,其修己教人以复性为本”。《明儒学案》谓“先生以复性为宗,以濂洛为鹄”。

  薛瑄被清儒视为朱学的正宗。其以“复性”为宗,强调为学只要知“复性”而已。所谓为学实际上只是学天理人伦,“天地万物,惟性字一字括尽”“性非特具于心者为是,凡耳目口鼻手足动静之理皆是”。“复性”的方法,主要在“下学”功夫,功夫之要不在于体会那些天理,而是要在平常的事中加以体会。事事不放过,而皆欲合理。在“理气”的问题上,对朱熹的“理先气后说”给予修正,提出“理气无先后,无无气之理,亦无无理之气”的理气观。

  对于薛瑄及其理学思想,傅山先生曾有一副联语概括:“若知复性一言,虽四民二氏,俱许入祠谒夫子;不辨读书二录,即两榜三元,亦虚在世称士人。”在其杂记《读书不必贪多》论述中如此评价:“近代薛文清语录最好,若能领略得一句两句,便不是从前不痛不痒人矣。”但同时又在《薛瑄语》条目下如是说:“薛文清公云:‘许鲁斋无时不以致其君尧舜为心’,此语极可笑。‘学者当谨察象占。’此语极没要紧。其君何君也?象占何用也?”可见复性说在薛瑄理学体系中占有重要位置。

  相较于薛瑄,由于隐居于定襄卧虎山崑岷峰,加之著述遭兵燹被毁,郭瑄的学术思想与贡献则鲜为人知。其实,郭瑄并非泛泛之辈,在清康熙《定襄县志》与清光绪《定襄补志》中对郭瑄均有记述。清康熙《定襄县志》卷之六《人物五》记载:“郭瑄,麟之子,《易经》永乐辛卯第二名,历官左春坊赞善,幼聪敏。父与河东薛文清公父同官开封时,与文清结社,潜心理学,齐名一时。”清光绪《定襄补志》卷八《人物·乡贤》记载:“郭瑄,号慎斋,参政麟之子,辛卯举人。历官左春坊赞善,性不苟合,人多惮其方岩,一时权贵为之敛迹。幼读《大学》便立志学为圣贤。长读程朱遗书,叹曰:‘圣学渊源在是。’立体致用,一意以程朱为宗。薛文清公为撰《慎斋记》,相与鼓吹儒林,以翊世道于不衰。故舆论交推曰:‘宋南渡而朱子生,明北迁而慎斋出。’及卒,晋王题其墓曰‘文节先生’。” 清光绪《定襄补志》卷八《人物·著述》记载:“《慎斋传薪》,赞善郭瑄著,(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被俺答入寇烧毁。无存。《论语训蒙》,赞善郭瑄著,广宗崔庄敏公撰序,亦无存。”

  傅山述:“先生补注《性理大全》一部,增辑《论语训蒙》二卷,著《乐府》三编。又选摘古人格言数百言,以课弟子。” 将傅山传文与方志记述互为补充,可大致还原真实的郭瑄其学,当与薛瑄理学观相近,即所谓“潜心理学,齐名一时”。

  傅山传文中还述及了郭瑄与薛瑄的一段佳话,郭瑄辞官隐于定襄卧虎山崑岷峰下,筑一别室,号曰慎斋,薛瑄曾为作记以勉之,名之《慎斋记》,保存于清代两版《定襄县志》艺文中,既是山右二瑄友谊的象征,也是二人结社潜心理学的最好见证:

  君子苟得一言,皆可以为终身自修之要。太原郭彦璧初中南宫乙榜,之同州分教时,便道省其先大夫太守公于开封。太守公勉之曰:“汝以少年得官,加有师道之重,其慎之。”彦璧既拜受其教,所至即以“慎斋”揭其退修之室。今年秋,彦璧与予会于京师,因语其故,且求为之记。予尝观慎之一义,而诸经传取用不同,有谓慎厥身者,有谓慎厥行者,是皆即可见之事而用力焉。惟曾子、子思慎独之训,则欲人谨夫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即周子所谓几善恶而慎之,用力莫切于此焉。彦璧得家庭一言之训,以名其斋,固将以为终身自修之要也。又能历取圣贤之训,择其尤切者,以致其谨,使此心之几一发于纯全之天理,而不流于夹杂之人欲,则推之言行、事物,皆得其慎,功效之大,殆未可量。他日立身扬名,光大其先大夫之训于无穷者,未必不自于此云。

  学界强调傅山反理学的一面,其实先生对于理学的态度并非全盘否定,而是有所取舍的扬弃。《明郭崑山先生传》再次印证了傅山先生对于理学的辨证观点,其“气在理先”的著名哲学命题,也当是对山右二瑄理学思想的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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