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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

我们真的相处过

  李如玉

  如果不是多少年后我站在闺蜜家的客厅,不经意地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的那座山,我是根本不会也不愿意去想起那个地方。

  那山离她家真近,看上去就像悬挂在玻璃窗上的风景画。深秋季节,山上的树木还绿着,那绿色一层一层直达山顶,把山裹住。阳光下,山熠熠生辉。我赞叹着它的美丽,问闺蜜,那是什么山?闺蜜笑着说,“西铭山呗,你应该熟悉吧?”哦,西铭山?我一愣,那时的西铭山真不是这样的,曾几时它“出落”得如此秀丽。

  插队招工上来时,我被分配到西山矿务局的水泥支架厂当工人。矿务局在太原的最西面,多山。家在市区的人,在矿务局工作,就叫“跑西山”。工厂在太原水泥厂和16路车的终点站——斜坡之间,斜坡就在西铭山脚下。有几次下班回家,为了在公交车上有个座位,我们几个“跑西山”的人,在太原水泥厂那站反方向乘车到斜坡,然后原车返回。那时的西铭山黑黢黢的,不见草木,荒山秃岭。

  那时,西山矿务局的水泥支架厂生产水泥,再做成水泥预制板。厂子脏乱,到处是水泥沙子,一个高高的大烟囱永远冒着白烟,粉尘落下来,整个厂区笼罩在粉尘中,像沙尘天气。厂区周围包括西铭山,都是雾蒙蒙的,没有色彩。那里的人也是灰头土脸的。

  那年厂里招工,一下招进我们四五个女孩子,编制是劳力工,就是干粗活儿的,比如,推平车,搬水泥袋。车间主任看着我们,一脸不乐意地说,“女娃能干啥?”在这样的工厂,车间主任们都希望招进来的是小伙子,是壮劳力。他们说,招女娃,还不如不招,麻烦。的确麻烦,领导们给我们安排工作颇费心思,重活干不了,轻活就那么几个位子,看仪表的,化验室的,工会干事,或者车间记工员。厂领导想方设法把我们塞进去,但事先说明,是临时的,有人请产假或出去学习,暂时有空缺,等人家回来,你们工作再定,你们的编制是劳力工。

  一开始我在车间当记工员。支架厂缺少劳力工,招来的正式工不是干不了重活儿的,就是不愿意干重活儿的,所以只得招一些临时工,去做推平车、和水泥的苦力活儿。临时工很多都是生活拮据但还有把子力气的中年妇女。我主要是记临时工的出勤情况,比如,迟到,请假,或者推够多少平车的水泥才算完成一天的定额等等,如果没干够定额是要扣工资的。那些阿姨干活都很卖力,她们要靠工资吃饭。她们佝偻着身子吃力推着平车穿梭在粉尘中。没完成定额的阿姨,那种央求的眼神和那凄苦的表情都让我心软。对那些差得不太多的人,我都悄悄记上完成。后来被车间主任知道了,受了一顿批评。

  那一年我频繁地被变动工作,去过水泥化验室,又当了几天广播员,不论做什么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

  支架厂是西山矿务局比较落后的厂子,机械化设备落后,工厂污染很大,没有人愿意在那里工作。有时碰见熟人,他们会问,你在哪工作?我说支架厂。什么工种?我很不情愿地说,劳力工。于是会迎来不屑的眼光,意思是,那地方还能呆么?那个活儿能干么?那目光刺痛着我,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逃离,离开支架厂。

  时隔多年,看到西铭山的那一刻,我对在那里工作一年的支架厂有了一种莫名的牵挂。过了这么久,那个曾让我拼命逃离的支架厂变了没有?

  今年春天,我按原先跑家上班的路线重走一遍。这是我自从离开支架厂后,第一次回去。记忆中,在公交车上,从西山矿务局站到支架厂的路很荒凉,路面很窄,和迎面呼啸而来的车,随时都有碰撞的可能。而这次乘坐16路公交车,看到路面拓宽了许多,路中间还有花草隔离带。沿路盖起许多高楼,还建起一座学校,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在支架厂站下车后,竟找不到支架厂。路人指着几座砖红色的楼房和发出轰鸣的地方说,那就是。我站在厂门口向里看,想寻找过去的踪影——当年那热火朝天的干劲,那不时传来的爽朗笑声,即便那随意堆放的水泥袋,这时都会让我熟悉又亲切。就在我努力寻找时,门卫师傅告诉我,支架厂的大部分生产车间都搬到古交去了。这里是办公区和搅拌站。原来发出轰鸣声的地方是搅拌站,不过看不到有粉尘和白烟。许多罐装车进进出出厂区,把搅拌好的混凝土拉走。一切井然有序。

  没有见到全部的支架厂有点遗憾,但看到厂区和周边地方不再受污染,看到蓝天白云,看到路边的树枝吐出新芽,眼前的西铭山在阳光下明媚秀丽,心里很是高兴。

  乘坐16路汽车返回时,我几次回头凝望,哦,支架厂,我们真的相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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