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是同事,曾在我任职的太原晚报总编室做校对科科长。人高高挑挑,生得秀美并性情文静,专业能力很强。校对工作是消灭报纸出版前差错的极为重要一环,有她把关,鲜有舛误。报社人称她为“放心校对”,过她之手即是“放心文字”。我手下有她,工作上省心不少。记得当时,若遇王平轮休或请假而又遇重要文稿,我值班时,就会专门对其他校对员说,王平不在,劳请大家务必细心点。校对员们便笑。虽然,认为我多此一举偏重王平,但,他们亦膺服王平,知道他们科长的水平所在,常会在不经意处,捉出一个弥天大错来。不服不行。
王平爱人潘泉,曾在太原日报摄影部任职,佳作迭连,是摄影家,也曾任市摄影家协会主席。我与他工作往来,友道相善三十余年。早些年他两次出自己的摄影画集,均请我为序。因了这层关系,在报社,我与他们夫妇惯熟非常。退休后,在宿舍大院里毗邻而居,不时见到,每遇,都感亲切要互致问候。
在我印象中,王平除文字校对的职业优长外,也喜欢锻炼,打打网球或户外行走等。她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并无什么宿疾之类的耳闻。猝然辞世,令我深感意外。知情人讲,那天,她早晨醒来,于洗手间摔倒,爱人潘泉扶她而起即是昏死状态。待急救车赶到,心电图已划为一条直线了,魂去杳杳。人们分析,这大约是无征兆的突发性心肌梗死。闻此,我即无言,只再次感受到人生的本来脆弱与无可逆料。于王平,她一盏生命烛光的骤然熄灭,竟如她名一般,平常而平静,没有剧烈摇曳,只在寂阒消隐。
近十数年来,或是我至老境,故人渐稀已成为周遭生活中不期而至的一种常态。从父母相继辞世,至大嫂、二姐及大姐夫的接连病亡,剜心的苦痛已使我习惯了悲伤。在变故认知的浮沉中,我知道,人事代谢,谁都终将辞别这个世界,没有例外。生者所切取并领受的只是一个无由确定的时段,甚而长短也无什么本质上的意义。然而,苦痛从不属于逝者,灵台无计,它是由生者必得承受的活着的一个组成,这是人伦情感的命数与定则。生命无比尊贵,死亡伏于其边,死生之间,嵌着我们内心最为柔软的那个部分:不舍与深爱。
王平走了。在送别她的追悼会上,望着电子屏上打出的她的黑白影像,还如她生时一般的笑意蔼然,我一时泪下难禁。不为其他,只为生活中又一个熟悉的鲜活面影从此不再。于此,匆匆为文,聊做一个纪念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