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我开始留意校门口的通知栏。一天,我看到了一条暑期用工通知,大意是:假期有需要做临时工的同学务于某月某日前去五一路房修三处,后面是具体地址。我拿着学校开具的介绍信办完例行手续。我被分到上官师傅的班组里,去他那做打工仔。上官师傅,高平人氏,四十岁出头,面慈目善。他的形象,他那罕见的复姓,久久地留在我心中,好人哪!
这个班组,这个团队,一共七个人。三位师傅,四个在校生暑期打工仔,我年龄最小。我们的工地在太钢设备处,现在回忆好像就在四轧厂附近。那时候设备处草创,杂草丛生,一片荒芜。我们的任务是布起铁丝网围墙,清理场地。布筑围墙,计有划线,定桩位,挖坑,熬沥青,涂油和钉刺线等工序。要把一根根木桩涂上防腐沥青,有序排布,最后钉上带刺铁丝。工作简单,是一种低技术含量的重复劳动。由于实行包干责任制,要抢进度,要抢时间。试想,每天完成150米工作量,木桩间隔3.5米,上面再布上铁丝网,不由得你不犯愁。我们每天早上8点准时开始作业。几个人在劈劈啪啪作响的沥青灶旁,在叮叮咚咚的锤击声中,在嚓嚓嚓嚓的挖坑声中挥汗如雨,再加上时不时上官师傅来一嗓子上党道情,工作紧张又不乏生气。
中午吃饭时,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了。我们把从家里带来的饭菜热腾腾地摆在大“饭桌”上,开吃。这下领教了师傅们的实力了,天天有好菜,天天有好饭。师傅们会时不时给我们碗里夹过一些东西来,几个饺子啦,一截香肠啦,再不就几块小炸鱼。那种真诚和热情,用怎样的语言去表达,都显得太过干瘪。
工作繁忙,身体困乏,精神愉悦。时光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流逝。谁料有一天突然出了一件事。
我们暑假打工仔中,有个叫三娃的男生,住鼓楼街,年17,长我3岁。他专职熬沥青,身大力不亏,做活又实在,干这工作轻车熟路,从没有过闪失。可恰恰在这一天,他没有佩戴防护围裙,正是这一疏忽,沥青锅由于温度过高,液面起火了,随着一阵劈啪声,一片沥青挟着火星溅到了三娃上衣、那种劳动布工作服上面。一瞬间,跟前的几个人都吓呆了。沥青沾到衣服上,不能拍不能擦,咋整?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姜是老的辣。我们崔师傅“刷”的一下子从身上挂的电工工具袋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锋利电工刀,三两下子就把三娃的上衣割得粉碎,把着火的衣服扔到一边。三娃算是有惊无险躲过一劫。至于沥青锅,不再添加燃料,它也就安静了。
开学前,我们的工程结束了。围墙打起来了,场地修整好了,杂草砾石清理了,整个面貌为之一新。这下子甲方高兴了,挂牌子放鞭炮,乐呵呵地给我们结了账。上官师傅给我发下工资84元。那些年我在学校上灶,每月伙食费9元。可见84元是一笔多大的收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