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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原饭场“食话”

彭庆东

李松涛 作

  昔日,乡村里的老太原人午饭时,总愿意端碗到村中的一个固定场地去扎堆吃饭,这个场地就叫饭场。乡村饭场的位置依时而择,天热时在蔽荫处,天冷时在向阳的墙根下,未必有人召集,一般都是自发形成。其实饭场的用途就是一个谝侃,“边吃边聊”也是昔日乡村百姓从牙缝里抠点生活成本的一种消遣。

  饭场没有餐桌,没有凳子,来的人坐相百态,或靠墙而蹲,或依树而蹴,或提块半砖头,有的干脆脱掉一只鞋子垫坐于地,边吃边说,谈笑风生,无拘无束。虽然饭场上的话题多是家长里短、天南海北或古今中外,但顿顿少不了的就是“食话”:食物、食具、食相、食量……人们以食为题,彼此调侃,加之用老太原话谝出的“食话”形象生动,风趣诙谐。

  那个年代,每家的饭菜无甚差别,玉米面或红面是主食,咸菜葱蒜是副食,所以饭场“晒饭”并无穷富之嫌。但老太原人却用种种幽默表达法为粗茶淡饭增添了一道道浓郁的“食趣”。

  如,有人碗里的饭堆得跟小山似的,众人便有了风趣的话题:“卖碗的没给你捏了个沿沿,舀上这来满,快顶住鼻尖尖了。”老太原人比较讲究盛饭,如果盛饭过满,吃时可能碰到鼻子,看着也不美观,而且还悖于“满招损,谦受益”的常理。别的地方对此叫“碰鼻尖”,老太原人却借物夸张,形容卖碗的没有标个刻度,“捏碗沿沿”这一句引逗话让饭场的人也有了借题发挥的料子:盛饭样子也是“食话”的由头。

  如果有人吃得快、吃得猛,饭场上的人也会笑谝:“慢些些吃哇,谁和你抢的吃嘞?”有的惊叹:“窝噻窝噻地,一霎霎就把冒尖尖的一大碗煮疙瘩咥进肚嘿里个嘞!”更有甚者:“跟上饿煞鬼嘞,吃的勿嘞(那么)快。”被笑谝的人边吃边反唇相讥:“你外吃饭是细圪嚼烂咽,俺们是狼吞虎咽。”这“狼吞虎咽”与“饿煞鬼”意思就大反转了,如此“舌战”迭起,笑声不停,但在那个缺油少食的年代,谁的吃饭速度也慢不了多少。

  兴许有人吃饭稍慢了,饭场的人也会笑谝:“彻彻地(快快地)吃吧,不用勿地(那么)细圪着烂咽嘞!”“吃得还要瞌睡了嘞!”有人吃得少,就说:“看那你细人人(小孩子)似的,勿赖赖大(那么点大)的火烧(烧饼)才吃了半个大。”谁家的米汤熬得稀,也是饭场的笑侃料:“那你行(家)的米汤能影(音yī)见星星嘞!”还有讽喻“乡村葛朗台”的调侃:“外老汉,天生就是外受罪鬼,顿顿吃两根剔拔股,不知道他攒下勿的些些(这么多)麦子做甚呀?”

  有人还编了几首饭场的“食话”顺口溜:“你爹你妈你爷爷,粥儿拌汤擀尖尖(读jiū),谁做来?俺姐姐,甚的菜?茄子菜。在啊里(哪里)吃来?在街门合浪浪圪蹴着。”太原清徐南面有首顺口溜:“吃甚饭来?抿圪蚪儿。谁做来?俺家奴儿。在啦咯(哪里)吃来?廊门口儿!”这些“食话”,集中反映了那个年代人们的生活环境和水平,但更多的是反映了老太原人“苦中作乐,乐在其中”的乐观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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