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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老来红小记

王祥夫 文/图

  常记与英柱在北京东转西转看纸看墨看笔,这一日却忽然步行到了梅竹斜街南竹竿胡同陈绶祥的家里,适逢陈先生正端坐外屋的一把既宽且大的方凳上在画他的老来红,照例是绿花红叶,陈先生笔下之老来红画的是忒忒的既粗且矮且壮,我与英柱不免相视一笑,再看陈先生手里的笔,也忒短忒粗壮,我与英柱又一笑。陈先生画老来红向来是红叶绿花,只此便可见陈先生性格之狂狷,陈先生作画着笔非常慢,不是画,而是一笔一笔地写,每写一笔嘴便跟着一动。我与英柱忍不住又相视一笑。

  陈绶祥先生的南竹竿旧房与周汝昌先生相邻,周先生那边好像很久没住人,静静的,门与窗子上的玻璃都有些发乌,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边。陈先生家的窗台上有花数盆,其中便有“老来红”,亦是矮壮且粗,我与英柱不免又相视一笑,我们之所以笑,因为陈先生的身材便是矮粗且壮。

  那天我们站在那里一边看陈先生作画一边跟他说话。中午便随他出去在胡同离他家不远的小馆子里吃饭,陈先生和这家饭馆老板很熟,点了几样菜,样样都炒得好,那时候陈先生已不怎么喝酒,因为是他请客,便与我喝了两小杯。

  与陈先生最后一次通话居然是在桂林,苏旅那天做东,我忽然问苏旅,陈绶祥会不会也恰在桂林?想不到苏旅一个电话打过去,陈先生那边马上接了电话,陈先生说他会马上来,但过了一会儿陈先生打来了电话说他要先去理个发,理了发再见人。陈先生在电话里说,不理发怎么好见人。我们便一边喝一边等他,但他最终还是没来。

  陈先生是桂林人,一个人住在北京,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后来他离开南竹竿胡同住到隆福寺,家大了许多,但照样还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一次陈先生来宾馆看我,那次我参加出版社的一个会,被安排住在三联书店旁边,陈先生的家离书店不远,就在隆福寺。那天他来宾馆,讲了一些他年轻时候的事,讲到后来,他忽然兴起,便命人马上去他家取手风琴。手风琴即刻取到,我住的宾馆屋子里即刻响起热烈的《万马奔腾保边疆》,应该是这支曲子,想不到陈先生手风琴也拉得这样好,这真是令人吃惊。

  早上起来画老来红,忽然忆及陈绶祥先生,是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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