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老高,慢吞吞出街去吃一碗米线或者干脆是个老玉米,调笑一番像节棍的油条。随意出门,数数街道,就近走走。你要迷失在攻略之外,才能看到世俗里的俗世。
单身出行是一种新鲜的刺激,可防止被岁月钝成一块木头。于是,在九寨沟,我走失在最渺无人烟的栈道。源源不断接近云天的树林,让仓皇的我吐纳出了今生最水色的音节。在青岛的甲板上,凝视海的深邃,我一步步艰难挪回舱房。更遥远年代,那个小小少女的我,一个人扒着荆棘下到了深不可测的谷底。
双面的人马座,爱旅行的人马座,爱孤寂也爱喧闹。于是,在成都小吃店,与川府美女聊得一塌糊涂;在郑州机场与度假空姐相谈甚欢;在北上列车与列车员攀谈,连厨师都要大吼一声,不许再喝粥啦,一人最多两碗!要学会对着有座位的帅哥欲言又止,直到他们让出一席之地。也要在无人可援手时,提着沉重行李走站台一眼看不到头的楼梯。
奇妙的体验,让人难忘。午后的京城一隅,有人以报纸为铺盖,沉沉入梦。后来去清华校内,就着斑斑树荫,我们也用报纸黄粱一梦,有种天地为席,山河作枕的豪放。渴了,摸到丽江四方街,蹭一碗茶来。小师弟,斯文安静,谈起他的师父,满是敬仰。喝到鼓腹讴歌,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鱼贯而入,席地而坐,就着夕阳和沉寂,翘首听诗、听茶,像是穿越来的古代弟子。
总有陌生人问,你是什么职业?
什么职业会打扮怪异,无拘无束,孤零零上路?
我只是心里住着一个好奇的孩子。
要走在他乡随时随地就能唱起:在不远的地方有个路口,你可以左转,可以朝前走,就是不能停留。
怎么能忘记,在中央大道,暴雨中,随着橱窗里的乐队摇滚。天地一色,荧光闪耀,身边都是尖叫。怎么能忘记,在北极村邮局,给日后的自己慎重投下一张明信片,上书:今生,你来过。只是,那长别于我的爹娘,再也不能偷偷向我的同行者打听:我闺女吃上饭了吗?
每次出行前,我都要写好一封信,把发送日期设定到归期后的一星期内。如果,我会在某一处永远停留,请你打开它,那是我的告别。
出行,就是一场诀别。我只能用心唱好每一折,至于落幕,随它。何况还有个叫埃文斯的总结说,旅行是结束也是重生。嗯,不过是,结束一节旧恩怨,开始一场新因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