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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

卫刘芳

  据说《虞美人》词牌起源于项羽和虞姬的故事。自古英雄配美人,项羽不肯过江东,宁出剑封喉,这封喉是刚烈的绝望。项羽刚愎自用,下场也算咎由自取。但这一剑,让世间女子倾心。想那虞姬经常随霸王出征,也该是刚柔并济的巾帼。若是有林妹妹之弱,恐不能等到自刎,就早仙逝了。后人在她的故乡颜集镇,建庙纪念,内里有她戎装像一座。佳人已驾鹤,唯有鲜血溅香炉。这敬,亦是给别人看的。

  李清照,一代才女。丈夫赵明诚为京城建康知府,一日城内叛乱,他却弃城缒绳脱逃。李虽不得不追随,却有羞耻感,行至乌江项羽自刎处,提笔写下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夫妻感情笃深的李清照,一直自怜身为女子,不能作出人杰之壮举。虞美人,也是一种花的名字,别名丽春花。其花瓣薄而光洁,如美人肤色,吹弹得破。 

  李煜思故国,有《虞美人》一则:“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李煜赤膊肉袒出城投降,沦为阶下囚。此君行藏大家都了解,诗词书画音律都拿手,却不是帝王之资。生在帝王家的性命之忧,亦是多数皇子皇孙的悲戚。这痕迹明显的思故国之作,是他在降宋后第三年写下的。不能不说是引来杀身之祸的由头。这绝命词,恰是牵机药的引子。

  蒋捷的听雨,亦是这个牌名。少年壮年暮年不同心境听雨,雨声自不同。“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少年的歌楼与罗帐锋矛太盛,有丽春花的刚劲。不过,人生难得几春,便是那自小修炼的和尚,也知道女人这只老虎才是最吸引人的。亦无可厚非。暮年过于消沉,这阶前点点雨到天明,还在僧房。可见已无欲无求。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若上天再给一次机会,谁不愿重新来过。唯有壮年,虽漂泊在客舟,却还能领略到江的阔,云的低,雁的叫。一派萧杀,尚有满怀壮志未酬的豪迈与无奈。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秦观,文风婉细妩媚,想来是一白面书生罢。不过也未必,真佛一见往往出人意料。“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秦观因政治问题遭贬,这身子骨越发要迸发出几许酸文了。酒,从来解千愁。沉醉,也有醒的时候。借情比拟身世,断人肠的恐怕与红颜无关了。  

  提到《虞美人》,就如同提到张国荣演的《霸王别姬》。他有张剧照,是给张丰毅画霸王妆的,斜歪头;而那霸王一脸黑白,端坐。这流露出的情,让人动容。阴柔微有刚气的张国荣,也堪称虞美人的代表人物之一了。他化蝶,飞身坠楼,是给自己一生的舞剧描了红,道了声剧终。

  再提与张国荣相交甚好的梅艳芳,有一篇文章中这样写她“如果人生是一场战斗,这个女英雄,身经百战,输赢参半,赢也赢得利落,输也输得磊落”。无端的就喜欢这粗读寡味,却如是拍桌而起的句子。多少次的沧海难为水,她才能这样释然,在自己的照片上题下“情场常年败将”。她是虞美人,但任百变金身,也难掩落寞终结。

  请为所有离去的“虞美人”击节,这些悲剧色彩浓重的人物,无不用属于自己的道具,画了个无泪的句号。也许,他们正在另一个尘世咿咿呀呀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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