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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里遇见

介子平

张朝曦 绘

  因为话少,所以才写作。写作之人,自言自语,想要表达的,未必是所要表达的内容,而是渴望被理解的心情。而看文章的人,对号入座,便是在文字里遇见。

  时代的差异,多于作者的差异。遇见的文化记忆,大致为一个社群对于历史事件、重要人物、传统习俗、象征符号的共同印象。阅读有体会,心解其意,英雄所见略同。从情绪共情,到认知共情,乃情感转向路径。然更多的遇见,好似打探消息,原来在另外的空间,守候着一个比我还惨的人,心里便稍许有了些安慰。

  “尔自作蠹鱼,我不阅一字。逢著好树根,抱著枕头睡。”到了一定年龄,只想不多言,不多事,不多心,不多看。嘴可以吃饭,为何不可以说话,辜负了一肚子的想法。正如朋友越少,越能接近自由,从实录写,事多琐碎,话不太多,会躲避许多的麻烦。朱熹说“看文字如捉贼,须知道盗发处,自一文以上赃罪情节,都要勘出。若只描摸个大纲,纵使知道此人是贼,却不知何处做贼”,此即打探式阅读。

  隔朋不交友,文字里遇见,隔屏隔页,却不隔山隔水,算是直接交集的灵魂家人。一个人若有两个家园,便不会感到寂寞。两个家园闲有所趣,忙有所值,差别几近霄壤,一个翛然尘外,炎暑尽忘,一个烟火弥漫,柴米油盐。接近怎样的人,便会有怎样的思路,扩知识、增见闻之外,思维认知、气质气度也会潜移默化改变。阅读的传播,是促进关于自己、自己与他人关系观念转化的主因。

  有灯便有光明,而寻光是人的本能。成长路上,无人引领,文字里有托梦的高人。弱者转于沟壑,强者散于四方,于浩如烟海、恒河沙数中,遇见深加褒赏的文字,真就不易。文名卓著、遐迩倾心者,未必适合自己;吟风弄月、顾影自怜者,未必不适合自己。此一时珍惜的文字,待耳濡目染、学识益进后,会觉得味同嚼蜡,兴味索然;彼一时珍惜的文字,待阅历既深、见闻尤洽后,又会觉得贫竭枯窘、捉襟见肘。此间你已改弦更张,换了个人。

  有形世界,无限风光,晒美图、晒旅游、晒美食、晒娃之外,文字的魅力,知之者知。从容自然,灯灯递续,纡徐而不烦;文辞明确,造语极工,简奥而不晦。才情卓异,骨秀神清,直叹我怎么没想到、我怎么写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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