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小小的含羞草随遇而安,移居院子后并没有水土不服,长势也不错。一个多月后,它欣欣然地长出了两枝新叶。我常常在闲暇时间逗弄它。我用手轻轻触碰它的叶片,它的叶柄开始弯曲,叶片缓缓关闭,害羞似地垂下了头。如果用力大些,它面对突袭,合拢的速度也会加快。多次尝试后,它也慢慢适应了,防守速度减弱了,闭合起来也是慢条斯理。如果我们继续逗弄,接连不断地刺激它的叶子,它就产生“厌烦”之感,懒得理你了,不再发生任何反应。而过了一段时间,再次去触碰它,它依旧重复着前面的动作,它那弱不禁风的害羞样子常令人心生怜悯。
后来,我仔细观察发现,含羞草叶片的舒展与闭合也是有一定规律的。白天舒展叶片,阳光越猛它张得越开;天色渐晚,它就缓缓收拢叶片;阴天雨天更是闭合起来,不愿张开。如此看来,含羞草还真是很有灵性。
那年盛夏的一个早晨,我刚起来,忽然发现含羞草居然也开花了,拇指大的一团圆圆的、绒绒的粉红色花球,若隐若现在叶片中摇曳,低调而不张扬,在露水的滋润下显得恬静清秀、楚楚动人。含羞草是一边开花一边结果,它的果实团团围在一起,外面布满了毛刺。扁平的荚果开始是嫩绿的,慢慢变成浅棕色,最后成熟时成了深棕色或黑色。
长大后我看了一些资料,对含羞草有了更多的了解。含羞草是豆科,属披散、亚灌木状草本植物。它在1645年就被荷兰人引入了我国台湾,李调元著的《南越笔记》中写道:“叶似豆瓣相向,人以吹之,其叶自合,名知羞草。”后来的《植物名实图考》也有记载,说它“大声恫喝,实时俯伏”,是“草木中之灵异者也”。很显然,他们说的就是现在的含羞草,也被称为感应草、知羞草。
含羞草也深得文人的喜欢,童心未泯的文坛老顽童汪曾祺喜欢在闲暇之余逗弄含羞草,他在《花园》中写道:“我爱逗弄含羞草。触遍所有叶子,看都合起来了,我自低头看我的书,偷眼瞧它一片片地开张了,再猝然又来一下。他们都说这是不好的,有甚么不好呢。”读来让人捧腹,他真是一个有趣又可爱的老头。
人们欣赏含羞草,赋予含羞草的情感美感,主要源于它的含羞表现,能给人一种知廉耻的道德启示。清代诗人张若霳为含羞草而赞:“萱花自昔可忘忧,小草如何却解愁。为语世人休怪诧,风情太甚要含羞。”花草亦有情,明事理,知自尊。梁实秋的《生活不过如此》中这样写道:“一株小小的含羞草,尚且不是完全的‘忽忽不知,懒而不觉’,若是人而不如小草,羞!羞!羞!”草木亦知羞,那是一种高尚的品德,能发人自省,能催人奋进。
娇羞的含羞草轻摇着妩媚动人的身姿,从我的记忆深处款款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