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泰山的人,几乎都是为了亲眼目睹太阳升起,以至于有的人裹着一件军大衣在户外有利位置过夜。有些人,铺个毯子挤在宾馆大厅地板上。
不必上闹钟,凌晨的酒店门外早早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敲门声,以及“走了——走了——”的呼唤声。客人们裹得严严实实应声而出,挤进人流中去看日出。
尽管国庆长假刚刚过去,看日出的人还是多到无法想象。凌晨5点钟的天空,漆黑一片。掉在大部队后面的我与女友跟着人流向前。
可是,所有的位置已经被挤占得连一丝缝隙都不剩。跌跌撞撞,相互搀扶着想在人群中寻找一份运气。终究,泰山没有辜负远道而来的我们,那块刻有“五岳独尊”的石头上方,为我们留出一方空隙。
站在那处乱石堆上,摇摇晃晃等待一个神圣时刻到来。
太阳升起的地方,只有一条橘色的线,预示着太阳正在攀升。从周遭鼎沸的人声中可猜到看日出人群的壮观。人们的聊天内容,大多与日出无关。
所有的喧嚣,是在突然间停止的,化为一致的惊呼。太阳缓缓露头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也暴露在晨曦中。看看时间,是6时15分。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用时不过五分钟,太阳一点点跳出来,发出万道霞光。
那不是碧霞吗?那就是碧霞呀!
若不是这夺目的霞光,我几乎忘记前一日下午碧霞祠的遇见。
那是泰山又一轮夺目的月亮,是泰山主神碧霞元君。说不上为何这雄壮的泰山有着诸多女性的光芒,有趣的是泰山主神故事中也流传着一个兄妹二人争抢泰山的传说,最终妹妹碧霞以智慧取胜,赢得泰山主神的地位。
泰山无疑是雄伟的,雄伟到人们常常忽略其主神竟是一位女性。碧霞元君的道场,宏伟地铺开在泰山上,包括庙宇、神坛,以及供奉碧霞元君诸多设施在内的一个宏大建筑群。
“行四海外,东到泰山。仙人玉女,下来翱游。”据说,这是“泰山玉女”最初的说法,来自曹操的《气出唱》一诗。诗中的玉女,是不是被尊称为“碧霞元君”或“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碧霞女神以玉女形象在泰山生根,并且以强大的慈悲心护佑着一代代百姓。
走进碧霞祠那天已近黄昏,但人流不息,可见女神在百姓心中的力量,她主管的范畴,也从生儿育女扩展到平安健康、家庭和睦。
祈福的人流中,细心的老师突然发现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极年轻的女孩,该是与我初次登泰山一样的年纪。然而她与身边大多数成双结群的青年男女不同,独身一人,瘦弱、清秀,梳一条麻花辫,着一件黑白格子卫衣,一条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背一个白色双肩包。简简单单的装束,简简单单的行头,却并非简简单单的心情。她游走在碧霞元君道场间一次次虔诚朝拜,一处完毕,又直直走向下一处。
周围人声鼎沸,欢声笑语,她却不听,不看。
突然间一个转身,让我看到她忧郁的眼神泪花闪闪。
女孩遇到什么事?女孩的内心装着多重的忧伤?碧霞女神,是不是可以如愿听到女孩心声?
自曹操书写下“泰山玉女”至今,碧霞元君在泰山已经进驻了将近1800年。当初被称为“玉女”的女神,也因操心民生走在变老的路上,一路从女孩成为“泰山娘娘”,升级到“泰山奶奶”。这样无距离又极富烟火气的称谓,倒让人觉得女神与这人间的女子一样,都是有温度的存在。
有温度的女神,一定不会冷落人间疾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