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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面在人间

王玲花

王斌礼 绘

  有人说,所有对面食的幻想,都可以在山西实现。作为山西人,我是被面食养大的。祖父是面食高手,我特别喜欢他做的刀削面。

  乡下老家,村子不大,一家有事,全村出动。红白喜事,总要在院子里搭棚、起灶,来营造氛围。在一口泛着气泡的大锅前,站着削面的总是祖父。那是他展示技艺的舞台。

  祖父系着围裙,左手托着面板,上放面团,右手持弧形刀片,神情专注,嚓嚓嚓,刀落面跃,一刀赶一刀,一叶连一叶,像鱼跃龙门,又似流星赶月,空中出现一条接一条弧线,似柳叶乘风下树梢;锅里的面叶,沉下翻起,像银鱼落水翻白浪。站在一旁的我,看得眼花缭乱。这时,祖父就发出嘿嘿的笑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骄傲。

  白面在那个年代金贵,只有过年过节,或红白喜事,才能吃到。祖父的一身技艺,也只有这些时候,才能派上用场。我想,在热闹繁华的背景里,这也算是祖父人生中的胜景吧。

  面熟了。一只只空碗递上来,祖父抓着笊篱,变魔术似的,不多不少,一捞正好一碗。再浇肉臊子,缀葱花、香菜、油辣子,最后淋上陈醋。男女老少,或坐,或蹲,端一大碗刀削面,围在一起吃。吃得有声有色、酣畅淋漓。

  祖父也给我盛一碗,我狼吞虎咽,肚子吃得鼓鼓的。听到旁人啧啧的赞誉声,水枪一样地射出来:“叔做的面就是好!够劲!”我颇骄傲,就像赞美的是我一样。我就用筷子扒拉着刀削面,试图要在那里找到证据。

  他们说的一点不假,祖父的刀削面堪称一绝。面条形似柳叶,又长于柳叶,中厚边薄,有棱有锋,边缘带着细碎的木耳花边,一根一根,交错、缠绕,却根根分明、不粘不连。面条白如玉石,晶莹剔透,菠菜嵌在中间,半遮半掩。白的、红的、绿的,搅在一起,成就了舌尖上的美味。

  面的香,肉的香,醋的酸,还有若有若无的香辣,搅在一起,几乎囊括了人间烟火的所有味道。

  红白喜事吃刀削面,吃得是热闹和气氛;过年过节吃刀削面,吃的就是团圆和温馨了。我更喜后者。

  一家人坐在炕上,围在一起,说着话,吃着刀削面,祖父总是最后一个上炕。他额头上渗着汗,却无半点怨言。看着我们吃得津津有味,他眉眼含笑。高兴了,他还炒几个菜,喝上两杯。那也许是他最大的满足和幸福吧。

  日子好了后,每顿都能吃上白面了,祖父的刀削面,就走向了日常。山西是面食之乡,面的花样多得很,什么猫耳朵、手擀面、揪片、擦圪斗、沾片子……祖父什么都会做。

  祖父做饭,一周从不重样。浇头也有十余种:葱香肉末、香菇肉花、西红柿鸡蛋、双椒肉丁……有荤有素。每一种都带着祖父对面食的理解、对家庭的责任和对生活的热爱。我就这样在一碗碗五花八门的面食里成长,享受着来自祖父的慈祥和爱。

  我参加工作后,只有回老家才能吃到祖父亲手做的刀削面。他去世后,我的生活里就少了一碗刀削面。我也尝试着做过,却总也削不出匀称爽滑的面。我也曾买过现成的刀削面,它们尽管有整齐划一的宽度、大小均匀的锯齿,很养眼。可煮熟一吃,与祖父的刀削面,简直天壤之别。

  我到过不少地方,每去一个城市,都会寻找面馆,还好,总也能吃到刀削面。虽然口感不及祖父做的那碗,但此面仍在人间,且能遍地开花,也算是一份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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