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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无酒过清明

贾志强

  母亲在世的时候,一直没有清明节上坟的习惯,我总是在单位留守当值的那一个。而父亲会提前采买一些祭奠用品,遥遥祭拜。

  母亲的离开让我对清明节有了全新的认识,我也成了上坟大军中的一员。

  母亲葬在故乡,葬在祖坟,没有立碑,只有一个小小的土堆。

  驱车回乡,踏着弯弯的小路走向母亲的坟茔。偶尔会遇到乡邻,擦肩而过时,我们的脚步声在田埂间形成古怪的和弦,他的胶鞋踩着《游子吟》的节拍,我的皮鞋应和《蓼莪》的残句,默默点头,轻声招呼,然后奔赴各自的亲人,用沉默来掩饰心中的悲凉。

  母亲的坟头有新草冒出,泛着新生的嫩绿,但这些小草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只能接受被拔除的命运。整理坟土后,母亲的坟茔便再一次丰满起来、圆润起来。

  跪在坟前,燃香、祭酒、摆供品、烧纸钱。香烟袅袅,在空中绾成母亲盘发的样式,酒液蜿蜒,汇成母亲生前纳鞋底时针线的走势,苹果渐渐失去鲜红,我听见供品碎裂的脆响——那是母亲隔着岁月,把思念咬出牙印。纸钱幻成黑色的蝴蝶,振翅的刹那,布谷的哀啼突然刺穿纸灰,如同母亲轻唤我的乳名。在心中与母亲说着话,报告着家中发生的新变化,细数着母亲离去后的种种不舍,一阵风过,便似母亲在呢喃,在回应这无声的告白。

  有时会遇上不期而至的雨,“清明时节雨纷纷”,无形中又添了一层悲凉。春雨淅淅沥沥,细碎地四向飘来,洒向大地,也洒向人们思亲的记忆,更把悲伤的情绪拉长拉满。潮湿的思念开始在鼻腔结晶,化作坟头新草折断时溢出的青涩。

  有雨的时候,燃香和烧纸便成了一件难事,柏香在雨中艰难地燃烧,折断又复燃,像在命运的齿轮里跋涉,而纸钱在火中翻卷挣扎,终于化作一只只黑色的蝴蝶,正如浴火重生后的洒脱超然。生亦艰难,死亦艰难,火蝶振翅带起的风,忽然托住雨中下坠的纸灰,让升起与落下在半空悬停。

  记得母亲的坟茔后面长满了洋姜,到了秋天的花期,密密麻麻的黄花怒放,开出一片灿烂的笑容。我一直觉得那就是母亲欣慰的笑脸,正满怀慈悲地护佑着为生活奔波的儿孙。但这个季节还没有花,洋姜还在泥土里孕育着,秋日盛放的宿命,注定要错过清明的细雨,却在秋风里,用黄色的花朵承接我断流的泪水。四季的轮回谁都无法超越,只有一些蒲公英远远地陷在黄土里,露出星星点点的黄和深深浅浅的绿。有飞絮飘来,固执地停驻在供品碟沿,让我想起母亲生前把菜夹到我碗边的习惯,这偶然的馈赠注定会开出小小的花,生生不息。

  父母健在时,对于死亡,我们都不会有切肤的感受,因为有父母在前面挡着,在为我们顶着那一片天。只有在母亲的坟头,才能感受到生与死的距离,才能体会到爱与被爱的间隙。

  “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索然似野僧。”布谷声声,正穿过原野,唤醒新的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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