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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品那颗大唐荔枝

朱天艺

电视剧《长安的荔枝》剧照

  《长安的荔枝》这部改编自马伯庸同名小说的电视剧,通过讲述荔枝背后的运输传奇,编织了一幅关于盛唐风华与人性困境的画卷。

  剧中的视觉语言堪称一场流动的盛唐美学展。导演曹盾延续了其在《长安十二时辰》中的视觉风格,将唐代的雍容华贵与市井烟火完美融合。镜头掠过长安城时,我们看到的不只是史料中记载的“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规整布局,更是一个充满呼吸感的立体空间:大雁塔的剪影映衬着落日余晖,东西市的喧嚣中飘荡着胡商带来的异域香料气息,贵族宅邸的雕梁画栋间闪烁着烛光温暖。特别令人惊叹的是对唐代色彩的还原是考据了敦煌壁画、唐代织物后的高级配色:柔和的藕荷、沉静的靛青、温润的牙白,间或以金线、朱砂点缀,构成了一种既符合历史又超越时空的审美体验。杨国忠手里的金碗原型是鸳鸯莲瓣纹金碗、刺史何有光穿的衣服上有对鹿纹、灞桥践行、改错贴黄,鱼符麈尾,更是一场关于中华传统文化的回溯。

  李善德这一角色是整部剧的灵魂所在。这位从九品下的小官被编剧赋予了令人信服的现代性——他不是传统历史剧中或清高或奸诈的形象,而是一个在体制缝隙中求生存的普通人。当他接到“荔枝使”任命时,脸上闪过的不是喜悦而是绝望的苍白。演员精湛的表演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古代版“职场社畜”的生动形象:他精通算术却不通世故,相信规则却不懂潜规则,这种性格与处境的错位制造了强烈的戏剧张力。运送荔枝的旅程成为了一场自我救赎的朝圣,他说,就算失败,我也想知道,自己倒在距离终点多远的地方,要在绝境中,劈出一条生路!岭南的莽莽群山间,这个原本只会在账本上勾画的小官吏,逐渐找回了本真自我。

  《长安的荔枝》以大时代、小人物、深切口的独特角度,用一场物质运输寓言了精神困境。荔枝“一日色变,两日香变,三日味变”,表面看是送荔枝,实则是送命;表面是速度的比拼,实则是人性的考验。剧中那些驿站快马、竹筒传信、冰镇保存的细节,无不体现着古人在有限条件下的惊人智慧。但这些技术细节背后,是一个庞大帝国机器对个体生命的碾压。每一颗到达长安的荔枝,都意味着沿途倒下的马匹和累死的驿卒。一个关于代价与良知的问题被提出:我们享受的每一分便利,是否都建立在他人的劳苦之上?

  这种叩问使《长安的荔枝》超越了普通历史剧的范畴。剧中那场跨越五千里的荔枝运送给了我们重新思考“速度”与“代价”关系的机会。盛唐早已过去,但人对即时满足的追求、对便利的依赖、对代价的忽视,却以一种更隐蔽也更广泛的方式存在着。

  在叙事结构上,《长安的荔枝》巧妙地融合了悬疑、官场等多种类型元素。每一站的运输难题都像一道待解的谜题,而长安城中各方势力对荔枝运送的关注又增添了政治惊悚的色彩。这种多层次的叙事策略保证了剧集的可看性,同时也为深刻主题提供了合适的载体。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对时间元素的处理——不断倒数的日期,驿站墙上日渐剥落的日历,人物眼中越来越深的焦虑,共同营造出一种无法逃避的紧迫感。这种时间压力不仅推动了情节发展,更象征着所有辉煌背后的倒计时。

  当剧集走向尾声,荔枝终于送至长安,我们看到的不是成功的喜悦,而是一种深沉的虚无。李善德离开长安回归岭南的决定,则给出了一个关于救赎的可能答案:远离权力中心,回归生命本真。

  《长安的荔枝》留给我们的,是关于美与代价的沉思。它让我们看到,所有极致的美好背后都可能隐藏着惊人的消耗;所有看似稳固的繁华之下,都可能涌动着危机的暗流。这种认知不是要我们拒绝美好,而是提醒我们在追求美好的过程中保持清醒与良知。

  当片尾曲响起,荧屏上最后一颗荔枝慢慢干瘪,我们恍然惊觉:这哪里只是在讲唐代的故事,这分明是在追问,在这个追求速度与享受的时代,我们每个人的“荔枝”是什么?我们又愿意为之前赴后继地付出怎样的代价?或许,这就是优秀历史剧的魅力——它让我们在别人的故事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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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图》
细品那颗大唐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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