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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语文试卷成为一扇窗

牛丽荣

  前两年阅卷时,小学中段语文试卷上,孩子们随着考题游览了平遥古城、五台山;低段的试卷里,刀削面、过油肉的香气仿佛能穿透纸面;今年中考,“‘野菜’一词出现三次,有何意义”的题让好多孩子托腮凝思。

  如今,孩子们面对的试卷,不再是冷冰冰的题目集合,而是一幅幅生动的地方生活画卷。作为曾经的小学语文教师,现在的媒体人,我注视着这种变化,内心涌动着复杂的感受——语文教育正在经历一场静默而深刻的变革,它试图打破教室的围墙,将孩子们的学习与脚下的土地、碗中的食物、祖辈的故事紧密相连。

  回望我的教学生涯,语文课堂曾长期被“工具理性”所主导。我们习惯将语文分解为字词句段、修辞手法、中心思想,像解剖一只精致的钟表般分析文学作品。记得讲解《花钟》时,学生们能准确指出文中用了多少种修辞手法,却对文中提到的蔷薇花、午时花毫无概念。这种知识与生活的割裂,造就了一批“纸上谈兵”的小文人——他们能在试卷上写出漂亮的答案,却对身边的世界视而不见。

  山西中考试卷的创新并非孤例,它反映的是语文教育理念的整体转向。这种转向有着深厚的教育学基础——杜威的“教育即生活”理论、陶行知的“生活即教育”思想,都在强调教育与生活的不可分割。当孩子们在试卷上遇见家乡的刀削面,他们面对的不仅是一道考题,更是一次文化认同的唤醒;当“野菜”成为关键词,考核的不仅是阅读能力,更是对生活细微之处的观察与体悟。

  这种生活化的语文教育对学生的滋养是多维度的。首先,它培养了真正的文化自信。我当年教书时,在课堂上讲到一种即将失传的传统工艺——葫芦烫画时,一位平时沉默寡言的学生突然举手,说他的爷爷就是这门手艺的传承人。第二天,孩子带来了他爷爷亲手制作的作品,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自豪。这种基于生活经验的学习,让文化不再是遥远的符号,而是可触摸、可传承的血脉。其次,生活化语文塑造了学生的“在地认同”。跟着孩子的辅导班课外研学时,我们看了清徐的宝源老醋坊,知道了醋的起源、制作方法、保健养生的功效……这种根植于地方的学习,培养的是对生活环境的敏感与热爱,这正是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尤为珍贵的品质。

  如今作为媒体人,更能清楚地感受到,在人工智能崛起的时代,那些能够敏锐观察生活、深刻理解文化、富有地方认同感的能力,恰恰是如今最火的AI难以替代的人性特质。

  站在教师与媒体人的双重角度,我对语文教育的未来充满期待。教师应当成为“文化导游”,不仅讲解文本,更帮助学生解读生活。可以设计更多走出教室的语文活动——记录市场叫卖声、收集民间故事……让语言学习成为探索世界的工具。家长则应成为生活导师,餐桌上的食物、节日的习俗、老物件的来历……都可以成为语文学习的生动素材。

  那个在试卷上邂逅家乡野菜的孩子,或许会在某天主动走进田野辨认植物;那个通过考题“品尝”山西刀削面的学生,可能会在下次家庭旅行时要求去山西实地体验。这些微小的种子,终将长成对生活的热爱、对文化的理解、对土地的深情。语文教育的真谛,不正是在心灵与生活之间架设这样的桥梁吗?当试卷成为一扇窗而非一堵墙,当学习成为发现而非负担,教育才真正实现了它的神圣使命——培养完整而丰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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