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为太原沉淀了无数珍贵文物,它们是历史的回响、更是文化的传承。去年“文物里的太原”专栏广受读者好评,今年我们再度启程。
每一件文物背后都有动人的故事,它们见证历史、传承文脉。在这个专栏里,一件件镌刻城市记忆的文物,将成为开启太原历史大门的钥匙。我们将继续带您沿着时光脉络,品读太原的沧桑与辉煌。
——编 者
一进太原市博物馆展区,最显眼的便是一块黑黢黢的大石头,有棱有角,有光滑处,也有脱落处,博物馆的标注为“石核”。考古人给石核做过“体检”,长52cm,宽24cm,厚14cm。石核也是有“出生地”的:古交凤凰岩。
古交在太原市西部,像一只鸟儿栖息在吕梁山中段的一片“树叶”上。吕梁山的基本骨架生成于李四光提出的“吕梁革命”,距今大约20~18亿年,6500万年前,燕山运动使吕梁山轮廓形成。“全新世时,山地继续上升,河流的切割作用继续加强,盆地不断下降,冲积扇不断前移,形成了多级扇,盆地中心,汾河左右摆动,随成今日之地形地貌。”(常一民《先秦太原研究》)当然,古交地形地貌也在其中。300万年前,汾河形成,从北向南蜿蜒时,路过古交,汇集了屯兰河、狮子河、大川河等几条支流,穿过太原,奔黄河去了。
山,河,注定人类的活动半径。
人们把农业文明起源之前、使用打制石器的史前人类遗存,称为旧石器时代或旧石器文化。太原地区哪一年有了人类,不能确指,但可以知道的是,距今约240~70万年前,晋中地区包括太原,还是一片古湖时,古交的一些台地上,就有了人类生存的痕迹。这个时期的人类已经从猿人过渡到直立人阶段,已经学会使用简单的石器做工具,能完成狩猎和采集活动。人类生活在温暖潮湿的气候里,与许多树木和动物为伴。他们已经学会使用火,有晋南西侯度遗址为证。
石核,是指古人类使用剥片工具在石料上剥片或打片产生石片后,遗留下来的内核部分,一般较大而瘦长,亦称石叶石核。也就是说,石核是一块大石料的“内心”。因是石质,确实也可称之为“硬核”。石核是用来打砸动物或植物的,也可用作武器。
这片石核发现于上世纪。
凤凰岩属于古交旧石器遗址的一部分。古交大遗址于上世纪50年代末被发现,上世纪80年代发现了凤凰岩遗址,考古人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的调查和发掘,发现了包括石核在内的砍砸器、刮削器、尖状器、石锤等工具。石核就属于砍砸器。
古交的多处旧石器遗址,联结起一个太原地区远古时期古人类的生活图景。汾河边的台地上,人类过着群居的生活,这时的气候是末次盛冰期来临前的温暖期,相对适宜人类生存。这里周围应该有森林,山前有草原,树木和青草铺满空地,汾河清澈,缓慢而平静地流淌,许多动物奔跑在森林和草原中,蓝天、白云、青草、鲜花,交织成人们的生态环境。人类一般是十几个人或几十个人生活在一起,白天出去狩猎动物或采集植物的果实、叶、根、茎,或者去附近河滩里捡拾鱼类,晚上在山洞里栖息,两块燧石摩擦,生起火,驱散野兽和黑暗。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寿命很短,艰难地繁衍。
上世纪中国最先发现的旧石器遗址,是临汾丁村。为写作《大地上的遗珍》一书,我曾采访过把一生都献给了丁村的考古人陶富海,陶先生说过,华北旧石器地点,存在“工”字文化网络,上面一横是桑干河到河套地区的遗址,中间一竖是循汾河流域分布的从静乐到万荣的遗址,下面一横是从渭河到黄河分布的遗址。这也符合考古泰斗苏秉琦先生提出的“Y”字文化理论。其实,在我看来,陶先生的上面一横,相当于“周口店—峙峪”体系,石器较小,主要使用刮削器,下面一横相当于“匼河—丁村”体系,石器较大,多使用砍砸器,而这两种使用不同石器的人沿着汾河来来往往。虽然凤凰岩石器多延续南边丁村体系石器特征,但古交地区同时也发现了北边的小石器,充分证明,太原地区是古人类南下北上的通道,同时创造着属于自己的文化。
石头总是比人的肉体更长久的,使用这块石核的人早已灰飞烟灭,整个古交使用旧石器的人,也都化作尘世中的一粒尘埃,而石核,被古人类打制过的“硬核”工具,却顽强地带着远古人类的气息存在着,试图告诉后人一些东西。
古交,因汾河和孔河二水于此交汇而得名,境内峰峦叠嶂,沟壑纵横,一直到公元前541年大卤之战中,晋国大败戎狄,此处归于晋国,面目才清晰起来。很多很多年前的直立人到早期智人再到晚期智人在这里的演化,都像一场梦一样,起笔一挥就消逝于天地间,所幸还有考古人。
考古人用自己的岁月释读无字地书,他们把不会说话的石头搬进了博物馆里,他们和石头,慢慢地露出了最美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