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庆祝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之际,我采访了这位已经92岁的老战士。
如约走进杏花岭区的一栋老式居民楼。一身戎装、胸前挂满军功章的吕俊生老人干净利落地向我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1951年6月,吕俊生随第二批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他的身份是某团高射机枪连一排二班班长、高射机枪手。全连共配备9挺苏制12.7毫米高射机枪。虽说这些战士之前都操弄过像德国马克沁之类的机枪,但面对新武器还是有点蒙。临出发前,武器才到,部队只好在火车上对战士们进行战前速成培训。
列车距离前沿阵地还有500多公里时,被敌机炸毁,他们徒步行军。为躲避敌人的炮弹和飞机扫射,部队只能在夜间行军。每人身背20多公斤重的粮食和子弹,每天50多公里的夜里急行军,加上夏天的雨水天气,许多人受伤生病。吕俊生的右脚感染化脓,又得了痢疾拉肚子,连长劝他留在部队收容队,他急得保证发誓,就是连滚带爬也要跟随大部队,绝不拖后腿!
进入前沿阵地,吕俊生所在排的任务是依托902.8高地,执行对空警戒,掩护上级前沿指挥所。
1951年10月10日,这是一个令吕俊生终生难忘的日子。
听着敌机隆隆的马达声越来越近,战士们迅速进入射击位置。最初是一架领航机在阵地上空盘旋,接着四架飞机同时出现在空中,盘旋一周后就是俯冲扫射扔炸弹。在连长指挥下,一排三挺高射机枪同时射向俯冲的领航敌机,没打中。紧接着是敌机的第二轮俯冲轰炸,仍没打中。敌机越来越嚣张猖狂,足足20多分钟,敌人的飞机不断找寻目标,肆意低空俯冲扫射扔炸弹,但高射机枪的作用仍没有发挥出来。阵地上硝烟弥漫,连长牺牲了,好几挺高射机枪也损坏了。
经过几轮瞄准,吕俊生终于摸索出一些道道来。当敌机再次俯冲扫射时,吕俊生提前两个机身位置瞄准并连扣扳机,几十发复仇的子弹射向敌机。当下敌机就在空中爆炸。剩下的三架敌机见状立马反扑,吕俊生又打得一架飞机屁股冒烟,落荒而逃。
志愿军总部收到击落敌机的消息,立马派出战地记者拍摄敌机残骸,采访吕俊生,并带来首长的嘉奖令。这是一次极其鼓舞士气的地空战。当时,战场上曾流传着这样的顺口溜:“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粑粑’。”敌人倚仗飞机掌握着制空权,进而实现战争控制权,实在可恶、可恨。
吕俊生谈起那场战斗,仍能讲出许多细节来,比如看见敌机空中爆炸时战士们的激动与狂欢;比如把敌机上的合金板铺在防空洞的地面上,又防潮又光滑;比如把敌机上的红绿灯吊在防空洞的顶端,战士们称是“电灯电话楼上楼下”。
击落了敌机,也暴露了目标,引来敌人报复性的反击。连续多天,敌人派出8架战机进行密集轰炸,烟幕弹、炸弹、燃烧弹,机枪扫射,阵地一片焦土。许多战士牺牲了。
吕俊生的衣服被点着了,头发被点着了,脑袋被震得嗡嗡作响,他在地上翻滚着边脱掉燃烧的衣服,边用土把身上的火苗灭掉。敌人以为阵地被彻底摧毁了,于是大着胆子低空俯冲,寻找打击残余的地面目标。吕俊生不顾伤痛,沉着冷静,把烧软的机枪弹簧替换下来,装好剩余的20余发子弹,瞄准猖狂俯冲的敌机——300米,200米,100米,飞机上美国飞行员的大鼻子都清晰可见了,他狠狠地扣动扳机,瞬间,飞机冒着滚滚浓烟,呼啸着掠过他的头顶,在距他不到20米的地方掉落爆炸。好悬!没被敌机投下的炸弹炸死,倒险些被击落的飞机砸死。
此后,敌机逐渐稀少,即便出动,也不敢低空俯冲,无目标地在3000米外的高空扔上几枚炸弹就飞走了。
但就是在敌机密集轰炸的近半个月,可是让吕俊生过足了瘾:击落敌机3架,击伤敌机4架。战友们见吕俊生屡立战功,纷纷要求班长也让出点立功机会给战友。吕俊生慷慨地把高射机枪交给战友,说,好呀,轮流,一人一天,然后,给大家传经:敌机离得远不打,不俯冲不打,不瞄准不打。
有人认真统计了一下,吕俊生9天击落击伤7架敌机。
但是,没人记得清当战友从炸弹掀起的泥土中把吕俊生扒拉出来时,他一共昏迷了几天。因为每次战斗,高射机枪手都要忍受近距离的敌机轰炸声和由此而掀起的冲击波。被震昏是常有的事,说每次都是死里逃生,也不为过。
那场战役,吕俊生所在的高射机枪连一个月共击毁击伤敌机33架,连队伤亡巨大。之后,连队被整编成一个独立排,命名为独立高射机枪排,吕俊生担任排长。
从此,独立排成了一项荣誉、一面旗帜、一种精神象征。吕俊生担任排长,一干就是6年,独立高射机枪排每年都是全军的优秀旗帜。为此,68军党委决定,在全军开展向好党员好干部吕俊生学习的活动。
后来,吕俊生担任了英雄连指导员,事迹上了《解放军报》头版头条,成为全军指战员的表率。他多次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采访结束后,老人主动和我们合影留念,并用标准的军礼为我们送行。
看着老人笔直的身板,一丝不苟的军容,我们唯有真诚地向这位92岁的老战士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