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生
这几天,一台台收割机在麦田里纵横驰骋。我不由得想起了在晋南老家麦收的往事。
上世纪8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起,我们村每家都分到3亩多地,收小麦全靠人力和牲畜。那时农村学生暑假短,学校会把暑假置换成“麦假”“秋假”,让我们帮家里农忙。麦收时节,天还没亮,全家就扛着镰刀、带着干粮奔赴麦田。我们三兄妹跟在父母身后,学着大人的样子弯腰割麦,没一会儿就腰酸背痛,汗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掉,湿透的衣衫黏在背上。但看着金灿灿的麦穗在手中倒下,心里又满是收获的欢喜。
割完麦子,还要用小平车把麦捆拉到麦场。那坑洼不平的土路、漫长的上坡道,拉一趟就要两个多小时。我和哥哥喘着粗气、汗流浃背,真切体会到“粒粒皆辛苦”的含义。到了夜里,麦场更是热闹非凡,手电光、马灯与月光交织,干活声、吆喝声此起彼伏,母亲常说“麦熟一晌,龙口夺食”,为了抢收,我们经常干到凌晨,累得骨头像散了架,却仍会望着小山似的麦堆露出欣慰的笑。
上世纪80年代末,村里有了一台12马力的四轮拖拉机。麦收期间,四轮拖拉机前安装简易的收割机。每天清晨,随着四轮拖拉机在麦田里来回穿梭,一排排倒地的小麦秆均匀铺展开来,犹如一条条金色长龙,十分辽阔、壮观。
麦子碾打一般要经过摊场、碾轧、翻场、起场、扬场等繁琐工序,需要全家人的齐心合力,不辞辛劳,方能如愿完成。
中午,骄阳似火。那台四轮拖拉机又急忙赶回碾麦场,拉着镇压器(铁碾子),逆时针转圈碾轧,一圈又一圈,让人在等待中看到希望。我们不时用杈挑起碾不到的麦子,让镇压器继续碾,保证麦粒脱离麦穗。然后翻场,继续暴晒,进行二次碾轧。
因为天气热、麦场多、时间紧,四轮拖拉机所到之处,后面常跟着许多人,盼望着、讨论着、焦急地等待着。四轮拖拉机碾场是按分钟收费,一般碾场十几分钟,就到另一家麦场……
待到傍晚微风刮起,就开始扬场了。黄昏里,我哥举木锨抛扬的动作,在夕阳下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金黄色的麦粒在空中与谷壳分离,散落下来,扑打在草帽上,沙沙作响。随着一锨一锨铲起、高扬、撒开,麦糠被风吹走,渐渐露出一条月牙形麦堆。我用扫帚打扫麦堆上残留的麦糠,看着麦堆,心里充满了喜悦。
麦收后,麦场上垛满了一垛垛像蘑菇一样的麦秸垛。
2000年,村里有了一台联合收割机,村民们彻底摆脱了收割小麦的艰辛。麦收期间,收割机欢快地奔驰在田野里,轻轻松松就把大片麦子收割了。每割完一块麦地,收割机便停在地头,打开粮仓门,黄灿灿的麦粒被倾泻到准备好的袋子里,直接拉回家,晒干贮藏。一台收割机,仅用四五天就把全村小麦颗粒归仓,让人感受到农业机械化的无穷魅力。村民再也不用割麦、拉麦、摊场、翻场、碾场、起场了,麻绳、铁杈、木锨等农具纷纷“退休”,告别历史的舞台。
过去,麦收从开始到结束需要持续个把月,遇有阴雨天气更恼人。如今,一台台收割机穿梭在三晋大地,从日出到日落,流动的麦收场面构成乡村振兴的美丽画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