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麦子以后,母亲把地整理出来,准备种一季糜子,糜子生长期短,在炎炎烈日的照射下,从下种到收割仅需两个月时间。糜子成熟的颜色是橙黄色,打出来的米粒比绿豆小一圈,有很好的糯性,正规的叫法是大黄米或软黄米,但在我们家乡一直沿用小米的叫法。
母亲从种糜子开始,就是为来年端午节包粽子做准备。平时,还要四处搜罗些枣子和红豆,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准备好这些食材,几乎要花大半年甚至更长时间。食材准备好以后,我们就日日盼望端午节了。
端午节前两天,我和姐姐还有个重要任务,要到邻村的河边去采摘苇叶。河边有一小片葱郁的芦苇荡。我们从对面的缓坡下去,再蹚水过河,钻进芦苇荡里摘苇叶。走时母亲叮嘱,要采摘颜色深绿的、叶宽且足够长的苇叶。
采回来的苇叶要在水中浸泡一会儿,随后再用沸水煮一下,母亲说要杀一杀苇叶的青气,煮过的苇叶,颜色就偏了墨绿,韧性也会很好,不易折断。同时要做的,就是把小米、红豆、红枣洗干净,然后找几个盆子,提前一天要把小米浸泡在水里。
等到端午节那天,全家齐动员,开始包粽子。母亲先选两三张苇叶,错开折叠成漏斗状,用勺子舀一半小米倒入漏斗,再捏两颗红枣或七八颗红豆进去,随后再添入小米覆盖好,折叠粽叶让粽叶全部包裹住黄色的小米。这时我递过去细线,母亲缠几圈系上活扣,一只粽子就算完工了。母亲边包粽子,还边说谜语让我们猜:“两片绿叶把米装,小绳一绑真漂亮!”我和姐姐大声回答:“粽子!”
粽子足够一锅了,姐姐开始生火,这边包粽子不停歇,那边已经开始煮了。渐渐地,粽子的香味便溢了出来,弥漫在屋里院里。我和姐姐挤在灶台前,巴巴地望着升腾着雾气的锅。快起锅了,母亲把磨磨蹭蹭的我们喊到院子里,父亲已经把艾草插在了大门口和房门上,父亲给我们耳朵里滴雄黄酒,还要在身上淋一些,这是端午节的传统习俗,有雄黄酒在身上,预示着来年会百毒不侵,身体康健。
终于要吃粽子了,我和姐姐小心翼翼地解开细线,慢慢打开粽叶,粽叶是不能乱丢的,要整整齐齐放好,端午节过了还要把粽叶清洗干净,来年还可以重复使用。一层一层剥开墨绿的粽叶,一股谷物的醇香直扑嘴鼻,黄灿灿的米粒,红的枣子,粉红玛瑙般点缀的红豆,咬一口,一缕甘甜一缕馥郁一种满足的感觉,在齿唇间在舌尖滑过,香甜而不油腻,黏软却又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