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戈雷厚先生认识时间不长,然而交往的密集与朝夕相处,使我很快就通过日常的点点滴滴,直接进入到他的内心世界,感知到了我自以为的那个浑厚天地。
操着一口浓重雁北腔的戈兄,以生为山阴子民而自豪,说起本地的典故,如数家珍。此地胡汉交融,塞风漠俗,孤烟落日,养就了天赋的豪情与侠义。相遇之初,见到他的各路朋友,比他小的都喊五哥。
一个大大咧咧而不拘小节的塞北汉子,酒酣之余或闲坐窗前,常有细细碎碎的诗句,或长或短,见诸微信,既无骄矜之气,又非专业而为,该如何定义他的行为呢?以我有限的见识,只能说是情怀。一个道桥专业毕业在公路行业干了大半辈子马上就要退休的人,历经岁月沧桑,最终把所思所想首先寄托于文字,这当中的意趣,只有一个解释:托物而言志。文字中的戈雷厚,率性不羁,天马行空,一如我们日常见到的诗酒烟花;偶尔也有些格律平仄,散漫而不成系列,又折射出对历史文化的恋恋不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戈先生突然开始作画,而且是集中笔墨大规模地画虾。问道原由,原来是自小就喜爱擘画自然,对天生万物有着躁动不宁的描摹欲,繁忙的工作延迟了这种天赋,直到天命之年才偶显峥嵘,于是陶乎醉乎,沉浸而不觉经年。
戈氏之虾,灵动飘逸,静躁起伏,千姿百态,不拘一格,而最能反映画者心态的是许多上了纸墨的虾儿,每一只都精神抖擞,骄若惊龙,即使是一群,也像一支开赴前线的尖刀分队,赳赳昂昂。对此,我曾现场点评说,意象反映画者的内在,一个心气焦枯的人是作不出这样的画的。戈兄听了,哈哈大笑。除了精神焕发的虾,也有静如处子的虾,成群结队的虾,散如星辰的虾,大小不一的虾,若有所思的虾,水墨的,线条的,混搭的,用尽态极妍来形容它们,一点也不过分。戈先生画虾,常常一画就是一整天,画好的虾挂在墙上,铺在地上,使之成为一个立体的世界。在大部分的作品上,一般都有题跋,或者用一个成语,或者是一句诗词,也有的是密密麻麻的一段话,不知所来,未明所去。
除了虾,戈先生也画山水花鸟,也要坐在桌旁不停地翻阅古今画论,俨然已经深入桃花源。有客来访,说的最多的也是画画,很少俗务。与这样的人同处一室,恍如置身芝兰丛中。
最初认识戈先生时,我送他一本书,有过简单的对话,戈先生从此与我莫逆而交,言无不尽,可能正是因为他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后来见到他的一系列朋友以及无数的举止,又从他的画作中见证了心性,于是,我就觉得,这应该是我早已熟识的一个老朋友,只是见面有点晚了,所谓倾盖如故是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