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每到春节来临之前,回家的打算始终萦绕在心头。等到零星的鞭炮声响起,等到春联染红,等到满街的脚步变得急促和匆忙起来,我总要带着做好的各种食品和年货回到那个迎接我第一声啼哭的家。
好在家不算太远,从市里的家到近郊的晋源老家,也就30多分钟的车程,不一会儿就到家了。站在街口张望的母亲早已不是我参军走时的那个母亲了。母亲脸上的红润没有了,只有满脸的苍老和有些木讷的表情。记得那年春节,我领着4岁的儿子回家过年,当吾儿看到母亲,一声甜甜的“奶奶”叫出口时,母亲苍老的脸上挂满了满足的微笑。就在那一瞬,我突然感到很孤独、很凄凉——人啊,真是太不堪一击了!我记起在很小的时候,从姥姥家拜完年后,母亲背起8岁的我回家时行走如风的情景。说着话,我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仿佛看见母亲的肩头有些抽动,只有年幼的儿子在一旁显出莫名的诧异。
吃过了年饭,照例要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照例要去村西头去看看舅舅、舅妈,还有隔壁的二伯以及一些平常对母亲常有关照的左邻右舍。我想,我离家实在是太久了,许多年轻人和小媳妇都不认识了。
在家的那几天,母亲一有空就给她那宝贝孙子讲我儿时的淘气和一些关于年的传说,一天到晚笑嘻嘻的,我知道,这是母亲一年当中最开心的日子。可我就要回城里了,我无法停下匆匆的脚步。母亲的泪水不断地流,我的心又一下子悬了起来,一阵一阵地紧。我想带母亲和我一块儿走,但母亲却不愿意,她说在城里住不惯,院里也没有熟悉的人可以聊天。
当时我在想,如果母亲不在了,家里还有什么让我牵挂的?没有了牵挂,没有了期盼,我还会不会有再回到这里的理由呢?
如今,母亲已故去了整整23年,家乡早已变成了故乡,“回家过年”对我来说,已变成一种对亲人、对故土的回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