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街,因其紧临太原城西水系最南端的南海子而得名。我家住在这条街路南第二条胡同里,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院里有5户回民、两户汉民,彼此相处得很好。
街上有粮站,还有专门卖馒头的作坊,蒸得最多的是白面掺玉米面两面馒头,甜丝丝的很好吃。家里用水要到好远的南海正街去担水、抬水。经济好的或是老弱病残的人家,就买水吃。有专门挑水的,也有用水车送水的,5分一桶,一角钱一担。那时的夏天、秋天,各家还有一项重要任务:打煤糕。煤场在旧城街西头与南海正街交叉口那儿,街上有卖烧土的,一元五角一车。有的人家自己到东山烧土场去拉,省点钱。到打煤糕时,全家齐上阵,和煤泥的和煤泥,脱模子的一块块脱,一干就是一上午。中午改善伙食,或是炖牛肉,或是炒羊杂,还有粉条白菜。看着院子里、胡同里一溜溜整齐的煤糕,家里人出来进去颇有成就感,也赢得不少邻居羡慕的眼光。
烧火做饭,生成的炉灰和日常垃圾都是用筐子抬到南海子,顺着岸边往河里倾倒,南海子简直成了污水河。后来开展爱国卫生运动,街上有了专门拉垃圾的卡车。一名环卫工人手摇一个大铃铛,“丁零丁零”走街串院,招呼居民们把垃圾筐子抬出来,车一到,就举起来往车上倒。刹那间,筐子上下翻飞,尘土飞扬,人们掩鼻躲闪着。
胡同口对面是一家大染坊,门面很气派。1956年搞公私合营,染坊门口贴着标语,插着彩旗,一支乐队敲着鼓,吹着号,嘀嘀嗒嗒,非常热闹。街上不远处有一个电动磨坊,加工香油和芝麻酱。出油后的渣滓就运到南海子岸边坡上,铺着席子晾干,据说这些渣滓块儿要卖到农村,可以做肥料,或是当饲料。我们到坡上玩,受不住那麻酱渣子香味儿的诱惑,时不时用手指捏一下,放到嘴里咂咂味儿,却是苦苦的。
到了上学的年龄,院里的孩子大多到南门街(现解放路)的回民小学读书。下学做完作业就是玩游戏,跳坊、藏猫猫、弹玻璃球,还有就是学电影玩打仗,一般是玩着玩着就真打起来了,甚至头破血流。几个年长的大哥哥都早早辍学上了班,晚上回来就是拉二胡、吹笛子,自娱自乐。
南海街头有老头老太太摆的地摊儿,卖些日用品,有的还摆着小人书,这是我最爱光顾的地方。手里有了几分零钱,就蹲在摊上挑几本看,一分钱一本,我常常是攒了七八分钱看一下午,过瘾。记得有《林冲雪夜上梁山》《岳飞枪挑小梁王》《劈山救母》等,还有许多民间故事。回想起来,许多历史知识和民间文学知识就是从这些小人书里得到启迪而产生兴趣的。
有一年夏天,南海街搞了一次类似庙会的大型集市,满街都是摊点,卖什么的都有。特别是卖烧饼的小贩,一边吆喝,一边用小擀面杖“嗒嗒嗒嗒”地敲打着案板,好不热闹!那刚出炉的芝麻烧饼,散发着香味儿,让人垂涎欲滴。家长们也瞅准机会,让半大小子提壶茶水,去沿街叫卖:“喝茶水,一分一碗!”
转眼间,60多年过去了,南海街的街道走向依然如是,两旁的院落却早已被一座座高楼所替代,昔日满是垃圾杂草的南海子也已建成为一处清新典雅的休闲公园。沧海桑田,斗转星移。这条位于太原老城西南角的街道,跟着再现“锦绣太原城”盛景的步伐,进入了新的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