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被炫耀狂们击败么，不，我在田间地头看到了人类生存和搏击的痕迹。那么，当囿于家乡，怎样才能将草木山川看出层次感呢，我有办法。

　　在川底一处谷地，同事指着一大片像宽阔的台阶一样递增，看不到尽头，土壤被犁得平平展展的土地，告诉我这是黑泉沟沟坝地工程。彼时，谷子才刚抽出一掌高的细嫩叶子，两侧的山谷上有蓬着头的野生树探下身子，田地周遭是一丛丛白花红花，远处是一架发电风车在等风来。

　　那一刻，你会想到什么？想到《太平令》的“念农桑，衣食之本”，想到唐代里正的一项重要职责就是“课植农桑”，还迫切想了解沟坝地的历史渊源，就像你看到古建想了解年代、构造和碑文一样。“沟坝地修建模式是在两山间沟地口筑坝，缓洪拦泥，形成倒A形，实现防洪和种植相结合的治理目的，是黄土高原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原来如此，合上资料，想象力与实景合二为一。

　　乡下还会遇到威风凛凛的大型农机。在大箕农机公司库房里，我在负责人的介绍下，抚摸着拖拉机、联合收割机、复合播种机的橡胶轮胎和金属外壳，了解城镇化进程中土地流转政策的实施情况。务过农的朋友说他驾驭过石磙子碾麦，驾驭过联合收割机。他像拥有整个上世纪80年代，而我的80年代是钻在被窝里看《一帘幽梦》，苍白矫情。于是，我在村口上百亩等着播种的土地上久久徘徊，想象着自己在鲜红或果绿的驾驶室里握着方向盘的样子，还饶有兴致地观看了麦秸秆打捆机的操作视频，愉悦感一点不逊于游山玩水。

　　看柳树口苹果园的供水工程时，远处是缓缓起伏又连绵不绝的山脉，舒展辽阔。天空的云朵有的像马踏飞燕，有的像仙女摘桃，各有故事。空谷中回荡着不绝于耳的蝉鸣，像虫豸在集体宣言。在远山如黛、云卷云舒、蝉鸣空林中，静立良久，胸中郁气一扫而空，不由得悠悠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胡适说，天地不与人同类。果然是，人间再多的鸡鸣狗盗，在广阔的自然界中不过沧海一粟，不值一提。“这样的山脉，是值得华山论剑的！”我对着对面小山庄的碧瓦白墙呐喊起来。

　　一边拍摄记录，一边访问民情，我们还不时掏出电子地图一番搜寻，“河西寨凹山”是个谷地吗？“圪针掌村”到底是沙棘圪针还是枣圪针？悠然神往，只能等下次再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