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个名字,叫辛巴,我偶尔叫他胖胖,大胖子,每当他不理姐姐(真人)的时候,她总会羞恼地喊他“死胖子”。但无论怎么称呼他,他永远都瞪着一双无辜纯真的大眼睛。辛巴是《狮子王》里那头幼狮的名字,我家辛巴刚来的时候的确像狮子,可是后来愈加憨厚的模样,遮掩了他的霸气。
辛巴还有个妹妹(猫)叫花卷。花卷最早的名字叫老四,在一窝小猫出生的时候,她排第四个出生。辛巴、花卷在刚满三个月的时候被我抱走。在地下车库里,他们原来的爸爸,我的朋友,把装进猫旅行箱里的他们交给我,把猫砂猫粮放在汽车后备箱之后,摸着他们的头说了一句,你们有新爸爸了,眼睛就红了。
辛巴和花卷,在我的副驾驶座上分外安静,偶尔喵两声,他们不知道要去往哪里,也不知道旁边那个握着方向盘、穿着黑色皮衣外套的男人,姓啥名谁。这是他们第一次出门旅行。
辛巴和花卷空降某一蓝色玻璃公寓的3205房间。打开门,把猫行李箱放在地上,箱子里,两只圆滚滚的小东西,探头探脑地往外看,房间里一片静默,我也平静坦然,正在写作业的女儿从她的房间里出来,我对她说,这两只猫,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他俩是你的小伙伴,你是他们的领导,以后,就拜托你了。不久之后,“百合花中毒”事件发生在了猫身上。电视机旁,插花瓶中,几株新买的百合花清新娇艳,辛巴、花卷偶尔过去嗅嗅,我还用手机拍了照。直到花卷去喝瓶子里的水时,才去制止。当天晚上,他俩就开始上吐下泻。慌乱中上网搜索,才知道百合花对于猫来说是剧毒,哪怕喝了点浸泡了百合花的水也不行。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与这两只平时可以不用怎么刻意照顾的小动物,产生了更深的内在情感联系。带他们去看医生,输液,清理呕吐物,喂水,晚上和他们一起睡在书房里。头两天,他们很虚弱,也罕见地表现出对人类的求助与依赖,平时不让抱的辛巴、花卷,会在我胸口窝成一团睡去,午夜,辛巴会用额头顶顶我的脸,据说,那是猫类在测试他们的人类朋友是不是还在呼吸、活着。
如果不是这次疾病,我无法意识到人与猫的情感,是不可以简单地归类于人与动物、主人与宠物这一范畴的。他们的生病,让我想起女儿两岁多时感冒发烧,我彻夜抱着她用毛巾给她物理降温的情形,女儿和猫生病,所引起的焦虑,在我内心并无二致。焦虑当中,包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与生气,但又明确地知道,这样的情绪需要被克制。很快,在内心的搏斗中,最终是某种温柔占了上风,这种温柔,主要是由忍耐、怜悯和保护欲构成,它很快成为我中年性格的一部分。
我在书房写作的时候,不愿被人打扰,颇有“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的意思。当然,猫才不管这一套,他们随时可以大摇大摆地在书桌上面或下面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我书房的门,总是留一条窄窄的缝,以便猫立起身子或者伸出手,从外面推门进来或者从里边勾开门出去,只要一把门关死,他们就会不满意地抓挠喊叫抗议,只要留条缝,就立刻安静了。看到有人说,猫是特别不喜欢被约束的动物,任何时候,家里各个房间的门,都得给他们留一条路,窄点没关系,但必须来去自由。
白天,我伏在书桌前工作,辛巴喜欢睡在书桌的桌面上,花卷喜欢藏在书桌底下的塑料箱子上。书房里,一人两猫,都是静悄悄的,这样的书房时光,让我觉得内心无比安稳。


